刀筆吏頓時喜笑顏開,抖開竹簡,“管,要是查實了,老爺得二十貫的賞,勻你家整五貫錢!”
石山村也算是附近十裡八鄉的大村了,張寡婦是從窮山溝嫁過來的,雖說一來就死了男人,但日子過得其實還可以,真正過不下去的,是那些被拐來石山村的女人,對很多平頭百姓來說,沒有戶籍基本上也就等於奴子了,雖然沒有人會去特意折磨這些財產,但一個對有正當平民籍貫的寡婦都很隨意的村子,想讓他們好好對待買來的女人,也是不太可能的。
張寡婦見過幾個被當成牛馬一樣拴在馬棚裡,一年四季身上都沒穿衣服的女人,她年輕那會兒自己過得都很難了,也沒忍心看,後來……也就漸漸習慣了,直到前些日子奴子在村裡屯兵,村裡的人怕被奴軍們發現,就把那些女人都藏進了家裡,其實也是為這這個,村裡才讓奴軍睡在田裡。
張寡婦去村長家裡的井打水的時候,正好見到一個女人關在屋裡,那女人來得時間也不短了,會了幾句方言,求她出去報信,又說自己是良家女,家裡肯定在找,會給張寡婦很多錢,張寡婦隻聽了幾句,就不敢再聽了,低著頭拎著桶飛快地跑走了。
那天以後,張寡婦就經常做噩夢,再也不敢上村長家裡去,怕那女人見到她怨恨,又怕那女人死了做鬼也來嚇她。
刀筆吏滿意地帶著一卷寫滿字的竹簡離開了,張寡婦好幾天沒敢出門,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怕得慌,直到王茂偷溜出去之後,回來告訴她,村長已是被縣裡的差役拉走了,還有好些個村民也都被畫了圈,在家裡哭天喊地,眼看也要問罪了。
畫圈是早就有的典故,上古時沒有牢獄,在地上畫個圈,讓犯了罪的人待在裡麵等候處置是常有的事,郡縣裡的牢獄最近都關滿了人,要先處理了這批人才能再處理下一批,所以就在這些人家門前用墨畫一個圓圈,以示關押,想逃走也可以,村裡逃走一個人,就算你全村連坐,大家都去做苦役。
整個石山村沒有犯事的人家自覺組織起青壯看守這些帶圈的犯人,也帶著一點忐忑的心情到處探聽村長的情況,村長據說有個當官的二叔,應該不會有事的吧?村長媳婦也不是很慌的樣子,天天在家裡罵人。
然後石山村就等回來了村長……的殘肢,大車拉回來的,五馬分屍,拉村長屍體回來的那匹馬還是大刑的參與馬。
除此之外,縣裡的差役還把村長媳婦,村長兒子,村長兒媳婦,村長孫子,也都一並帶走了,據說要問他們的連坐之罪,村裡聽說連坐兩個字都嚇了一跳,但後來問清楚了,差役說連坐這種事一般不會牽連到整個村,問村長家的連坐之罪,主要是因為村長所犯的乃是五馬分屍之罪,按律此類罪責是要連坐到家人的,具體要看參與程度。
張寡婦這回一點都不害怕了,她甚至鼓足勇氣,小小地帶了個節奏,“村長家的幾個兒子,都不是好人!”
其他村民呐呐半晌,忽然吵嚷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這麼多年被村長一家欺壓的事情,事實上撇去那些家裡畫圈的人家,石山村大部分都是本分平民,如今有了一個傾訴的渠道,立刻爆發了起來。
甚至還有人在城裡看過村長被五馬分屍的情況,這會兒也不害怕了,站得高高的,吐沫橫飛地給眾人講述。
被五馬分屍的不止村長,一個縣要死的人太多了,連租馬的錢都是分攤到每一個犯人家裡,村長死的那天,菜市口的馬從中午一直在跑,累得也實在夠嗆。
聯合盜童鬼犯案,組織買賣孩童,婦人,涉案郡縣多達二十餘個,主要案犯多為各地村老,姬越不等各地郡縣上報完整,直接朱筆禦批,首批就定了三百三十九人的五馬分屍大刑,史官將此事一字不差全部記下,私心之外,猶豫數日,落筆又多一行。
“犯人戮於市,百姓呼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