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1 / 2)

林黛玉其實沒有林澗想象的那麼脆弱。

她確實沒有見過血腥,沒有見過暗夜殺人,她也是被賈敏和林如海嗬護著長大的小姑娘,可在經曆過幼年喪母,後又入了賈府與林如海父女分離,縱然賈母疼愛她,但這些年在賈府終歸是寄人籬下,這樣日子早就將她的心性給磨出來了。

她繼承了林如海清傲的秉性,自幼讀書見事清明,生活上有波折,難免顛沛流離,即便沒有受到過什麼實質性的迫害與虐/待,可這一年年的口舌紛爭風霜刀劍又怎麼少得了呢?

她的堅毅堅強是早就刻進骨子裡了。

林黛玉雖然怕得把手裡的詩稿都攥皺了,手中冷汗浸/濕書頁,但她麵上仍是強作鎮定,並沒有顯出絲毫的慌亂來,甚至在緩過神來之後,還抓著紫鵑,小聲逼問她究竟知道些什麼。

紫鵑沒辦法,隻能把自己出去倒茶被林澗堵住這前前後後的事情都對林黛玉說了一遍。

林黛玉聽了便徑自出神。

揚州知府給他們安排住處時,她就坐在軟轎中相隔不遠,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她現在所住的這個正堂二層小樓是揚州知府安排給林澗的,林澗不住,賈璉就給要了過來。

當時林黛玉並不覺得有什麼,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林黛玉回頭想想總覺得蹊蹺。

莫非林澗知道會出事,所以不住這裡,卻為了要引蛇出洞或是彆的什麼原因,拿她和賈璉當做替罪羊擋箭牌,因此也不提醒他們,就讓他們住了這個注定要被人襲擊的小樓?

其實林黛玉並不願意這般誤會林澗。

她總覺得,有那樣一雙光明磊落眼睛的人,不像是會有這麼深的心機。

一路從都中行來,這一路上她總是睡不安穩,可某一夜不知哪裡來的曲聲悠揚動聽,她漸被吸引心神,竟枕著曲聲安眠一夜。

後來林黛玉才發現,原來是林澗在他的官船上用竹葉吹出來的曲子。他就那麼瀟瀟灑灑的坐在船舷上吹曲子,那恣意享受山水風光的逍遙模樣讓林黛玉十分羨慕。

林黛玉想,這位林家小侯爺大概是興之所至才有此閒情用竹葉吹曲,可她承他曲聲,倒也睡了好些天的安穩覺。

她心裡很感激這曲聲,因此實在不願意誤會他是那等居心叵測的人。

何況,她記得賈璉要住這小樓時林澗是阻止過的,還說要給他們換個地方住,隻是賈璉當時並未同意。但不知為何林澗也沒有繼續堅持。現在想來,這裡頭必然是有隱情的。

林黛玉想當麵問一問林澗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林澗並沒有立刻回答林黛玉的問話,他有一點猶豫要不要把實情告訴她。

然就在林澗猶豫的時候,他聽見林黛玉又開口了。

“我自七歲起就在榮國府中住著,從未與人結仇,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情。今夜這些人這般凶狠,侯爺說他們是要對我不利,那是否因為先父的關係?”

“是否與先父在揚州辦的案子有關?”

林澗抿了抿唇角,林黛玉真的是太聰明了。她什麼都不知道,卻從蛛絲馬跡中挑出最關鍵的兩件事來問他。

而且這兩個問題問的也很有技巧,事情涉及林如海,林如海已過世,他心裡很清楚那些人已經將林黛玉牽扯進來了,他縱能護住林黛玉,可這事若遲遲不能平息,林黛玉將來危險更大。

他不想告訴林黛玉,是怕林黛玉承受不了。可思來想去,他其實也瞞不了多久。

就在林澗罕見的猶豫不決的時候,林黛玉忽而放下詩稿轉出屏風,立在燈燭光影中幽幽望著這邊。

她不閃不避,站在數步之外定定望著林澗:“還請侯爺實言告知。侯爺不必有顧慮,我不怕。”

林澗一直都覺得林黛玉是個很乖的姑娘,她說話的聲音很溫柔,不疾不徐猶如春日清新的風,又猶如江南煙雨溪水河畔青翠的柳。這樣溫柔寧靜的姑娘是合該被人捧在手心裡疼愛的。

可林澗此時卻從站在燭光裡美得驚人的林黛玉身上看到了風骨二字。

這錚錚風骨,不是似他一般衝殺戰場無所畏懼的熱血擔當,而是生於天地之間立於這波譎雲詭生活中的浩然正氣。

沒有想到,這麼乖的姑娘,她竟肯走出來直麵自己,直麵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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