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林澗欣賞林黛玉的風骨,所以,他非常識趣的假裝沒有看見林黛玉緊緊抓著衣角的手,那雙手掩在立領紗衣的袖子裡,但他能看見半截露出來的指節都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色了。
站在門邊可不是說這等機密要事的地方,林澗垂眼看了看倒在屋內的門板,門板上的血跡都被他擦乾淨了,他隨手將手裡沾滿了血跡的帕子丟給守在外頭的林家護衛,然後一腳踏入屋內,撩起衣擺就坐在了門板上。
——屋內其實也有會客的桌椅,可林黛玉就站在旁邊,林澗總不能到人家姑娘跟前去坐,他想,坐在門板上其實也不錯。
借著燭光,林澗早已看見林黛玉額間大汗,他頗有些憐惜地柔聲說:“林姑娘也請坐吧。此事說來話長,姑娘體弱,若一直站著也難受。”
林黛玉其實早就站不住了,若非一口氣硬撐著,隻怕她早已軟倒在地。其實林澗坐下的時候,紫鵑就已經扶住了林黛玉請她在桌前坐下。
林黛玉身子虛軟,迫不得已,隻能將一部□□體交給紫鵑,好在桌椅就在跟前,她坐下之後,紫鵑拿著帕子替她輕柔擦汗,她卻在一抬眼的時候看見了林澗深色衣擺上有大/片濕透的水跡。
那是血跡嗎?林黛玉微微抿唇,莫非林澗他受傷了?
可她看那人泰然自若的模樣,又根本不像是受傷的樣子。
“林姑娘猜測的不錯,今夜偷襲之人的來意,確實與林禦史在揚州辦的案子有關。”
就在林黛玉出神的時候,林澗已將內裡緣故徐徐道來。林澗心中有所計較,便不曾隱瞞,將其中內情牽扯原原本本的都同林黛玉說得清楚明白。
末了,他還特意補充道,“我已問過知情人,林禦史並非被人所害,確實是因病離世。在這一點上,姑娘可以放心。”
“姑娘之前問的也沒錯,這些人確實是要針對我的,不過比起對我出手,他們想要對姑娘出手的意願顯然更強烈。畢竟那個賬本對他們十分重要。即便姑娘今夜不住在這裡,他們一樣會找上門去。”
說到這裡,林澗灑然一笑,“我答應過我爹要看護姑娘安全,我既知道這些,先前又恐姑娘知道了會害怕,所以立意暗中保護姑娘。隻可惜沒能如願。今夜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姑娘海涵。”
林黛玉這才知,林澗今夜帶了人埋伏在這裡,全都是為了她一人。
林黛玉沉默著,她其實是想說點什麼的,但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比較好。
她活了十六年,除卻父母雙親外,還從沒有人這樣無私的撇開自己的利益就為了保護她的安全。
她看多了口舌紛爭斤斤計較,看多了嬉笑打鬨全無真心,她本來以為林家的認親和看顧不過是逢場作戲當不得真,卻萬萬沒有想到,她以為最不真最不熟悉的人,反而熱忱萬分的救了她的性命。
林黛玉心明眼亮,她知道謝謝兩個字分量太輕,不足以償還救命恩情,可她身無長物,更不知用什麼才能還清救命之情。
可她還是說了謝謝,聲音雖然很輕,吐字卻清晰明白。
林黛玉緊緊抓著衣角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放開了,皺巴巴汗津津的衣角怎麼都抹不平,可從變故陡生就盤踞在她心頭的恐懼緊張害怕卻不知不覺消散了大半,她將手端端正正的放在腿/間,感覺到從一開始就顫抖得令人心慌的小腹也停止了發抖。
她忽然覺得很安心。就像是那天夜裡聽見竹葉曲聲的安心。
林澗勾唇瞧了林黛玉兩眼,含笑道:“林姑娘不用客氣。”
林黛玉微微垂眼,沒有去看林澗,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她半晌不說話,林澗也沒有催她,一直含笑耐心等著,等了好一會兒,他才聽見林黛玉開口輕聲問他話。
“侯爺,璉二哥……他有沒有事?”
“侯爺你……的人有沒有受傷?”
林澗笑道:“璉二公子沒受傷,就是受了一點刺激,不過沒關係,他應該緩兩天就好了。我的人都沒事,姑娘放心。”
頓了頓,林澗又補道,“多嘴勸姑娘一句,這兩日請姑娘彆在璉二公子麵前提起今晚的事,免得刺激他過深,那樣會壞了大事的。”
林澗笑得很壞,這樣的壞笑令他的眼尾高高勾起,給他平添了幾分邪氣,林黛玉懵懂無知,再問林澗又不肯多說,她也隻得作罷了。
坦白說,賈璉真的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跟他那小廝折騰完後就睡了,結果半夜醒來又上火了,又拉著他那小廝胡混。黑衣人來得也巧,正好在賈璉胡混的時候來了。
賈璉沉迷瀉/火一無所覺,那些黑衣人見林澗是個硬茬子難以攻破,就有兩個黑衣人趁空到了樓下,想要挾持賈璉要挾林澗再達成目的,結果闖門而入把賈璉嚇了個好歹,緊跟著林家護衛又在賈璉眼前殺了人,賈璉受了刺激大聲一喊,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下頭也嚇軟了。
林澗當時聽到林家護衛低聲說罷,心裡便嘖了一聲,有了這檔子事,賈璉隻怕一段時間內都對這事兒大有陰影了吧?有了這樣的教訓,看這位璉二爺以後還敢不敢不分場合的隨便起色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