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被聖上選中做了九皇子的伴讀,其實我是特彆不情願的。宮裡規矩大,繁文縟節太多了,我爹在家裡都沒那樣拘束過我,我一開始怎麼都習慣不了,我就想怎麼才能不做這個伴讀。我小時候皮得很,動了這個念頭就天天找茬挑釁九皇子,把他逼到忍無可忍跟我打架,然後我就跟他對著打,那時候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想著我都跟皇子打起來了,這下怎麼著也得把我趕出宮去了吧?”
“結果我同九皇子都掛了彩,兩個人一個傷了腿一個傷了手,都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好了之後還是一切照舊。我偏是不信這個邪,好了之後又去挑釁九皇子,大冬天一地的雪,我就扯著他打架,他跟我滾了一身一地的雪水泥水,後來他打不贏我就喊了一聲,說我不過仗著我爹是大將軍才這般橫行無忌,要是換了彆人,敢打貴妃的兒子,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了,哪能好好的留在宮裡呢!”
林澗說著笑出了聲,“我當時被九皇子說的愣了好久,直到雪水浸/濕/了裡衣才醒過神來,我記得,我醒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惡狠狠的抓著九皇子的衣領,很囂張的說對啊,我就是仗著我爹是大將軍,我就是要欺負你,就是要打你,你能怎麼樣?你看不慣我,你就把我趕出宮去呀!”
“結果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九皇子塞了滿口的雪球,雪融化在嘴裡特彆冷特彆冰,九皇子當時的樣子特彆狼狽,但他看見我大口大口吐雪的樣子就指著我哈哈大笑起來,後來我吐儘了嘴裡的雪,覺得我們倆都特彆幼稚特彆可笑,我也跟他一起笑起來。”
林澗話中的恣意任性吸引了林黛玉全部的注意力,林澗描述的故事也讓林黛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聽進去了,林澗卻又不說了。
林黛玉關心故事的結局,忙追問道:“那後來呢?”
林澗笑得很溫柔,他看向林黛玉的目光也很溫柔:“後來,我和九皇子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林姑娘,我總是被我爹數落,說我仗著他仗著林家軍功橫行無忌輕狂任性,他老是罵我臭小子混球白眼狼,我也沒想過要改,我就是這麼個人。九皇子說,我生就是大將軍的兒子,就該有這麼個脾性,這也是我的好處。”
“林姑娘,我同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們林家願意護著你,我也願意護著你。等你回了都中,你就能見到我爹我娘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他們也很疼你。林姑娘,從前如何已然過去,可往後你有我們,你不必那般瞻前顧後小心翼翼的生活,有我林家護著你,你當可橫行無忌。你取你應得的東西,按你所想處置自家的東西,賈家無權置喙。”
“縱有人閒言碎語,你也不必理會,我會讓他們閉嘴的。”
也許是林澗的目光太溫柔,又或許是林澗的話語太暖心,林黛玉眨眨眼睛,鼻端酸了酸,有一種想要大哭一場的感覺。
可她好多年都沒有放開自己大哭過了,縱然這樣想著,也隻是喉間哽咽,心裡酸澀。當著林澗的麵,她忍著沒有哭出來。她不想讓林澗看到自己哭到太過狼狽的模樣。
林黛玉從入榮國府第一天起,就生怕被人抓/住把柄說她如何如何,縱是住在外祖母家裡,這寄人籬下的滋味也不好受。
她都習慣了這樣瞻前顧後小心翼翼的生活,偶然同姐妹們一處玩笑嬉鬨,才能稍微流露出一點性情來。要不是這些時日看見林澗的恣意瀟灑,她差點都忘了,她這樣一個人,原本就不是那等循規蹈矩的性子。
她其實很羨慕林澗。羨慕他的灑脫隨性,羨慕他的‘橫行無忌’。
她這幾年的生活就像是被精致裱起來色彩豔/麗的畫作似的,隻適合掛在牆上觀賞,可等到拿下來細看之後,卻發現這畫作是贗品,而非那傳世之作。
看似光鮮亮麗豐富多彩的春夏秋冬,實際裡頭始終盤踞一團混沌的黑暗,她掙脫不了,隻能被黑暗入骨附著。
而林澗,就像是天際烏雲頓開後灑下的一道光亮,在她的心裡投入了一顆鮮活的種子。
她想把種子留下,也想把這光亮留下。
林黛玉微微垂眼,她避開林澗的目光,壓下心中因為與林澗對視而湧起的悸動,她低聲道:“侯爺若去姑蘇,揚州這邊怎麼辦呢?”
林黛玉還有些擔心賈璉未必肯放手。但她並沒有將這層顧慮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