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澗走過來, 林鴻和喬氏早就看見他了。
林鴻催他:“磨磨蹭蹭的乾什麼,還不快進來!”
林澗想,這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乾脆痛痛快快的領了罰算了, 於是加快腳步進了花廳。
他熟門熟路的要在林鴻跟前跪下認錯,膝蓋剛打了個彎就被林鴻伸手攔住了:“坐下說話。”
林澗愣神的功夫, 林鴻抬手將人給扶起來了, 緊接著林澗就被林鴻摁在椅子上坐著了。
“爹,您不生我的氣啊?”
林鴻看了他一眼, 冷哼道:“要總跟你這個臭小子置氣,我非把自己氣死了不可!”
林鴻要林澗好好坐著,他有話要說。
“我起先想著, 你去揚州查案也好, 遠離都中, 你也不會被人盯上, 皖南的軍餉, 你若真無暇顧及,我可暗中替你想想辦法。當時七月祭在即,我同你娘都忙得很, 偏偏我就沒有時間深想, 還以為你是真的轉了性子。後來你一走,聽著揚州那邊動靜不對我就知道, 你這性子倔得跟頭驢似的, 怎麼可能輕易改變?”
林鴻邊歎氣邊數落林澗, 喬氏在旁聽著,剛想伸手拽拽林鴻的衣袖,卻聽林鴻止了話頭,問起林澗遇刺之事。
“咱們家護衛比你先回來,再三同我跟你娘保證你沒受傷,我如今見了你,總要再問一句,小澗,你是真沒受傷?”
林澗曉得林鴻心裡疼他,忙同林鴻保證,保證他在揚州毫發未傷。
林鴻看林澗精神頭不錯,手腳也利索,知道他確實無事,這顆心也就放下了。
林鴻又道:“我雖不入朝,卻也知道這個把月裡,朝中為著你的事情吵了個不可開交,有人要皇上責罰你,有人替你求情,有人明哲保身一言不發,實在是熱鬨得很。你走到半路才把銀子已經運往皖南的消息報出來,我心裡明白,你這是要拿自己為皖南擋災,等朝中再質疑這筆銀子的時候,那銀子早就到了白毅手中了,再叫他拿出來已是不可能的了。”
“銀子你是送到皖南去了,你解了白毅的燃眉之急,可是小澗,你如今卻將自己放到了風口浪尖上。我再問你一次,白毅除了叫你來都中想辦法籌集軍餉外,是否還叫你做了其他事?你在揚州鬨出的那些動靜,都是白毅叫你做的嗎?”
到了這個地步,林澗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他坦承:“白將軍隻讓我到戶部催要軍餉。彆的事情他一概不知。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爹,我要想辦法留在都中,他們要對皖南下手,我不能讓他們得逞。聖上和爹的畢生心血,我不能讓他們輕飄飄的就把一切都摧毀了。”
林鴻頗有些感慨的看了林澗一眼:“白毅這個人還算守規矩,是個端方持重的人,他要是知道你擅作主張這般胡鬨,必定後悔同意讓你回都中了。”
林澗聞言摸了摸鼻子:“白將軍確實寫信將我訓斥了一頓。不過我意已決,我的前程如今攥在聖上手裡,白將軍再生氣也拿我沒法子了。”
林鴻定定看了林澗半晌,才沉聲道:“白毅如今還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隻怕也顧不得你了。皖南如今水患平息,但內憂尚在,白毅要一一應付,也並不容易。你肯在都中替他承擔,於皖南軍中也是一樁好事。”
“你回來之前,聖上曾秘密召我入宮,聖上同我講了你的心思,你小小年紀,倒是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偏偏性子又這樣桀驁,聖上欣賞你,我也管不住你了,這些事隨你如何,我往後不會再阻攔你。但我還有幾句話,說與你聽,你要牢牢記著。”
林鴻鄭重其事,林澗洗耳恭聽。
林鴻輕吐一口氣,才道:“聖上欲剪除四王八公之心日久,原本該在嶺南皖南平定後數年就著手安排此事。但偏偏我在戰場上出了意外,這件事就擱置下來了。外人皆言我是心灰意冷失去鬥誌才甘於平淡十年,但事實上,這隻是一點微不足道的緣由。更重要的是,我之功若太盛,於我於聖上都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