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67章(1 / 2)

賈璉話說到這個份上了, 平兒仍是一聲不吭。

賈璉便伸手將平兒輕輕帶到他身邊來坐下,他將平兒的手握在手裡, 輕聲道:“她從前管家時,你跟在她身邊替她處理諸般瑣事,她想不到做不到的你都替她想了做了。她從前風光時, 行/事多有不留餘地雷厲風行的時候, 府裡的人表麵聽她的, 但背地裡都說她不好,你比她平和些,在這府裡, 尤其是小廝丫頭們,背地裡也多是說你好的。”

自王熙鳳出事這麼久以來, 賈璉對王熙鳳的事情幾乎是閉口不談的。他是心裡耿耿於懷, 所以不願意多說。

現如今時過境遷, 想著王熙鳳的下場,又瞧著巧姐兒天天難受偏又乖巧懂事的那個樣子, 他心裡頭對王熙鳳的怨恨也就漸漸消散了。這心裡恨少了, 王熙鳳素日的好也就漸漸體現出來了。

賈璉也不是懷念王熙鳳,就是覺得這人也沒有到那等十惡不赦的地步。

出事以來,這也是賈璉頭一回掏心掏肺的同平兒說這些心裡話。

他輕輕/握著平兒的手道:“從前我多有荒唐的時候,也說了好些不作數的玩笑話。但有一句話也不是玩笑。平兒,我今日同你透個底, 我是有心想要將你扶正的, 隻是如今咱們大房在府裡這處境, 若將你扶正,難免惹人非議。我不願意讓人將你與李氏對比,若有心人挑撥,你這個大房長媳和她那個二房長孫媳婦都難做。”

“我的意思,是將來分家的時候,咱們另出去單過,我再將你扶正。到時候你有了名分,名正言順管著咱們房裡自己的事情,也不必同他人周旋了。”

平兒本靜靜聽著賈璉的話,但賈璉一番話說完,平兒當即驚訝的變了臉色。平兒很是驚訝,一時都不知道是該問賈璉為何要說出分家這樣的話,還是該問賈璉竟有將她扶正的心思了。

賈璉自然看出平兒的疑惑驚訝,他道:“府上如今的情形你知道,為著我去都察院的事情,老爺十分的不高興。宮裡要李氏管家,明麵上是賢妃的意思,但實際上,上至老太太,後至太太老爺們心裡都知道,這實際上是聖上的意思。我倒沒有什麼不甘心,隻是老爺不甘心罷了。他一心想給我再尋個好親事,可這也不是那麼好成的事情。”

“說句實在話,我並非不想續弦。一則是再娶回來的人同他們牽扯太深了,日後於我的前程無益,反而又是拖累。二則,我既跟了林侯爺,肯定不會再給新來的二/奶奶撐腰讓她同李氏打擂台,我跟老爺談不攏,這事隻能作罷。”

“況外頭來的人,必不會對巧姐兒真心。她留下的就這麼一個姐兒,我是打心眼裡疼愛巧姐兒,舍不得她受委屈,也不想再娶那不知根知底的人了,我看平兒你就極好。我相信將來就算你扶正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也會對巧姐兒好的。”

“你的賣/身契原在她手裡,我也早拿了回來,賣/身契也早燒了,你如今也不是奴籍,回頭分了家,我替你一家子將奴籍脫出來,給他們另尋個營生,到時候你便跟著我好好過。”

平兒聽著這些話,一時心中百感交集,眼眶漸漸紅了,抿唇半晌,才說了一句:“我全聽二爺安排。”

平兒緩了緩,才又低聲道,“隻是,二爺所說的分家不知是何意?老太太尚在,縱時常有些病痛,但精神卻還好,瞧著還有些年月,二爺如何就說出分家兩個字來了呢?這府裡長輩還在,斷沒有分家的道理啊。”

賈璉淡道:“老太太是在,但架不住底下的爺們自己作死。老太太年紀大了,已管不住老爺了,她又不能成天跟在老爺身後督促他,怎麼知道老爺在外頭做了些什麼事情呢?”

“你是個明眼人,不會看不出來,不但老太太抬舉二房,就連聖上都對二房另眼相看,他們的寶玉不中用,卻還有蘭兒。二老爺雖古板些,但總比咱們的老爺好。至於咱們太太就不必說了。二太太縱再不好,也比咱們太太強些。”

“其實若隻是咱們大房不得用倒也罷了,亦不至於要鬨到分家的地步。如今聖上冊封了諸皇子為親王,朝中暗流洶湧,偏咱們老爺還有寧國府那邊的珍大/爺就愛同史家及穆郡王那些人混在一處,成日聚飲高談闊論,也不知道在謀劃些什麼。朝廷盯得緊,都察院更是不放鬆的監察,若將來真鬨出什麼事情來,老爺折進去了,咱們為了自保,老太太為了自保,豈能不壯士斷腕果斷分家呢?”

“老爺如今誰的勸也不聽,我去勸,放話說見我一次便要打一次,絕不給我說話的機會。這親父子倒成了見麵眼紅的仇人。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也隻能由他們混著。”

平兒卻不似賈璉這麼悲觀,她反握住賈璉的手,輕聲道:“我看老太太不是這麼絕情的人。”

“當初二……她出事的時候,老太太拿了體己的銀子救她回來,若大老爺真的出事了,老太太縱然無能為力,也不會讓人分家的。這分了家,榮國府在外人眼裡不就敗了麼?”

賈璉輕輕搖了搖頭:“平兒,你不明白。”

“若是真的出事,分家之事根本由不得老太太做主。林侯爺看中我隨他做事,我隻要不行差踏錯,就能保得住我的前程,可若是老爺出事,我身為人子必然受到牽連。林侯爺有心護佑幾分,這唯一的出路便隻有分家一途。隻有分開了,老爺的事才不至於連累更多的人。其實仔細想想,分開未必就不好。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榮耀我們沾過,這折損也大。倒是分開了,各家各自做主自己負責,倒還自在些。”

賈璉這也不是杞人憂天的話,實是最近看賈赦同寧國府那些人混在一處有感而發。

賈璉這話說的平兒滿麵愁容,平兒現在不像從前那樣跟隨主母奶奶當家理事了。李紈那裡自有李紈要用的人,她不用平兒,平兒也不跟著往前湊熱鬨。

平兒就帶著巧姐兒關起門來過日子,她隻管著自己這個院子裡的事情,天天不去/操那些閒心,這日子倒也過得平靜。

可賈璉忽將這些事情一股腦的同她說了,平兒便不免有些擔憂。

賈璉見平兒愁眉不展,便伸手輕輕撫上她的眉間,又將人攬在懷中道:“平兒,我同你說這些,不是讓你憂心將來,有我在,將來之事你無需擔心。我隻是想同你說說我的心裡話罷了。將來,你會是我的妻子,從前同她在一起,夫妻之間也不曾這般坦誠,以至於鬨出這般結果。她落得這樣的下場,我也是有責任的。我不想再重蹈覆轍,我也知你是個講道理的人,你的性子比她平和,同你把這些說清楚,也是為告訴你,你若有心事不必瞞我,咱們畢竟是要過一輩子的人。”

平兒做了賈璉數年的通房丫頭,兩個人之間可以說是很親密了,但這數年間,她何曾聽過賈璉說這樣懇切又知心的話呢?

一時心中情潮翻湧,平兒跟著落下淚來。

賈璉耐著性子安撫平兒,待平兒情緒平複下來後,她才終於開口道:“劉姥姥來時,一見了我就哭,說他們那裡閉塞消息不通,聽人說起才知道她出了事。劉姥姥趕著就來探望。進了府見眾人絕口不提她,她也不敢提。還是見了我之後悄悄跟我說的。”

“我不瞞二爺,我確實悄悄帶著劉姥姥去看過她了。巧姐兒也見過劉姥姥了。”

這遭難之後的故人相見,自然少不得抱頭痛哭互訴彆腸的。劉姥姥與王熙鳳的相見過程便是平兒現在回想起來都忍不住鼻酸。

賈璉聽平兒簡略說了說,見平兒說的簡短,他也並未深問,隻待平兒講完後才囑咐她道:“你這些時日暗地裡頗照顧她,隻要不被人察覺,多照顧一些也沒事。等哪日分了家,她跟著我們一起走,離了這府裡,日子也不至於這麼艱難了。”

“至於劉姥姥。老太太和太太不見就罷了,李氏那裡同她原沒有什麼交情,她也不會同劉姥姥太過熱絡。你們既有交情,便有往來也無妨。巧姐兒願意同她親近,也隨她便是了。”

兩個人坐在一起絮絮說著話,心裡都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平兒又陪著賈璉說了一會兒話,見夜深了,便服侍賈璉睡下了。賈璉如今一個人也能安睡,他也沒要平兒陪著他,待他躺下後,平兒熄了燈就出去了。

賈寶玉被打,賈母十分心疼,賈寶玉原本都挪到外院去住著了,可賈母怕他在外頭沒人照顧他,又怕王夫人安排的人照顧不好他,便將賈寶玉挪到了她這裡住著,由她親自看著人看護照顧賈寶玉養傷。

所有人都知道賈寶玉挨打的原因,唯獨賈寶玉自己是懵的。

也是在搬到賈母這裡來之後,賈寶玉問起賈母,賈母才同賈寶玉說了前後因由。賈寶玉真心覺得自己十分冤枉。可鶺鴒香串確實牽扯極大,不是他能隨意拿的物件,在賈母哄著他勸著他之後,賈寶玉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畢竟水溶都在宮裡挨了打,他又能怎樣呢?

但當賈母委婉告知賈寶玉他和林黛玉的婚事取消了之後,賈寶玉的反應就尤為激烈了。賈寶玉根本不能接受也無法接受,他用儘一切辦法跟賈母磨,希望賈母能鬆口,但賈母這次很堅定,不論賈寶玉怎麼鬨都不鬆口。

賈寶玉鬨得狠了,賈母見哄著賈寶玉沒用,她一狠心,乾脆將林澗的那些話都同賈寶玉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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