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如今你也大了,再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不懂事了。我啊,我是想寵著你的,我也覺得你同顰兒是最為般配的。可奈何你們之間沒有緣分哪!為了咱們府裡將來,就隻能委屈你了。何況,這事兒林澗既然能替顰兒做主,顰兒那日又是那樣的態度,你自受傷之後她一眼都不來瞧你,連問都不曾問過一聲,甚至都不曾打發個人過來看你,就說明她心裡沒有你。她這是要同你撇清乾係,你又何必糾纏不休呢?”
“寶玉,日後祖母再給你尋一門好親事,比顰兒更好的姑娘配你,你還要好好養傷,切不可再動氣了!”
賈寶玉原本不信賈母的話,他和林黛玉從小一起相伴長大,讓他接受林黛玉其實不喜歡他這個事實太難了,可林黛玉又確確實實如賈母所說的那樣從沒問過他的傷,就好像這世上沒有他這個人似的,他明明與林黛玉住在一個府裡,卻好似生活在兩個世界裡。
賈寶玉這心裡就不由得對林澗生了怨懟之心了。
他從小到大,還從沒有這樣怨恨過一個人。今次在林澗身上,卻嘗到了這種滋味。
在林澗出現之前,林黛玉從沒有對他這樣冷淡過。就是林澗出現之後,林黛玉就同他漸漸疏遠了。這讓賈寶玉怎麼能甘心呢?
賈寶玉覺得林黛玉會變成這樣都是林澗的原因,肯定是林澗在林黛玉跟前說他的壞話了。否則,他們有自小的情分在,林黛玉怎會如此呢?
賈寶玉一絲一毫也不肯怪林黛玉,他滿心怨懟都針對林澗,他打定了主意要好好養傷,早日養好了傷之後就去找林澗質問個清楚明白。他非得把林黛玉搶回來不可!
賈寶玉心裡打定了主意,他就不再鬨了。賈母不知賈寶玉的心思,但見賈寶玉不再鬨了,賈母心裡頭倒也放下心來,她囑咐著襲人等人好好照顧賈寶玉,然後便把心思放到收購林黛玉手裡的鋪麵和莊子上去了。
強占不成,賈母就隻能依了賈寶玉先前的主意,將她的體己銀子拿出來,出麵將林黛玉的鋪麵和莊子都買了過來。畢竟,那鋪麵裡的掌櫃夥計,莊子裡的人都是賈家史家出去的人,要是被彆人買了去,豈不是讓外頭人笑話賈家無能麼?
要說這些鋪麵和莊子當初給賈敏做陪嫁便值十多萬兩銀子,此番過了數年又從林黛玉手裡買回來,這數額就翻了一倍多了,林黛玉都沒往高了開價,開出的價格十分公道,整整二十萬兩銀子,買下十來間鋪麵和莊子,完全是公平公正的交易。
賈母不能動公中的銀子,這二十萬兩銀子皆是她的體己銀子,這一下子拿出去,簡直是將她的體己都掏空一多半了。
賈母不由得心裡發虛,但想著那些鋪麵和莊子到了她的手裡照樣還能繼續盈利,每年也能有些進項,慢慢的還能攢出些體己來,賈母也安心一些了。隻是,賈母也在心裡想著,這些鋪麵和莊子都是她的私有物,肯定是誰也不給的,將來賈寶玉成家了,等她閉了眼,也就唯有留給賈寶玉了。
賈母不願得罪林澗,所以這一回她十分痛快的就同林黛玉做了交易,一點都沒有拖泥帶水。兩個人撇開外祖母和外孫女的關係,銀貨兩訖,各自將各自要的東西都拿到了手上。
林黛玉將鋪麵和莊子賣掉後,就預備著要準備開藥堂醫館的事宜了。
自那日鬨過一場,林黛玉對賈母對賈寶玉及榮國府的心就淡了。她從前總是介意自己是客,一心一意想要做這府上的自己人,總為自己是寄人籬下而感傷。
如今放開心胸後,反倒覺得自己本來就是客居,不是自己人卻偏要做自己人,是她從前太過偏執了。
林黛玉將自己擺正位置之後,反倒覺得從前煩心的種種皆不重要了,如今她經營好自己的生活,把自己手頭的這些銀子妥善保管妥善利用才是最重要。
當然,她心裡也很清楚,如今這一切皆是林澗給她帶來的,若非他體貼周到細心嗬護,憑她一個人,很難得到今日這一切。
林澗那日天不亮就走了,他趕著去上朝,林黛玉就沒見著他,隻聽錢英說他得了空會再來府裡探望她的。
可一連半個多月過去,這樹上的樹葉紛紛變黃慢慢枯萎,樹上葉落大半,林澗也沒過來看她。甚至連休沐日/他都沒能過來一趟。
倒是打發錢英小陳送來不少人或物。林澗同喬氏一起,幾乎將她的起居飲食都給包辦了,她的飲食起居現如今皆由林家的人照顧,幾乎是同賈府的人隔絕起來,賈府的人不但插不上手,林家的人一應用度也不在賈府這裡拿。
賈母李紈等人對此視而不見聽之任之,下頭的人也不便說什麼了。再者,這是前任大將軍府上派來的人,他們都見識過林家小侯爺的凶殘粗暴,連寶二爺都是說打就打,他們哪裡敢得罪呢?
於是,賈府上下都默認了這種行為。
林黛玉見不到林澗,心裡記掛著他的身體,錢英來時她總會問起。
錢英每回都是照著林澗提前教他的話回答,說林澗還是身體不太好,公務特彆繁忙,睡覺的時間少,但有了藥包之後,這睡眠質量倒是好了些,每天可以睡一個多時辰了。
林黛玉聽了又是欣慰又是掛記,她見不到人,不曉得林澗如今氣色如何,但聽錢英說休沐日都在忙著壓根抽不出時間休息時,林黛玉也心疼林澗的身體。
她心裡牽腸掛肚的放不下,隻能又悄悄做了幾個大一點的藥包給錢英,讓他捎給林澗。
她還囑咐錢英:“三哥總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你日日跟在他身邊,一定要讓他好好休息,好好照顧自己。若能不熬夜,就儘量讓三哥彆熬夜。”
錢英揣著藥包應了好,把林黛玉的話句句記在心裡,他眼瞧著林黛玉那牽腸掛肚的模樣,心裡卻想著他家少爺真有手段,瞧林姑娘如今這個樣子,顯見是心裡放不下了。
立冬以後,大風呼呼刮了十數日,好不容易大風停了,有了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喬氏那邊就派了人來接林黛玉出去,說是藥堂醫館的鋪麵選好了,坐堂大夫也按林黛玉的要求尋到了,請林黛玉出去瞧一瞧。
香霧轉達了來人的話,末了還笑道:“夫人說,姑娘從前說這些事孫姨娘皆是可以做主的。但夫人想著,姑娘在府裡也悶了些時候了,好不容易遇上個好天氣,若姑娘覺得身子還成,就想邀姑娘出去轉一轉散散心。老是悶在府裡也沒什麼趣味。夫人還說,孫姨娘那邊已派人去請了,就等著姑娘了。”
這些時日接觸下來,越是同喬氏親近,林黛玉便越喜歡喬氏。喬氏不但待她極好,還溫和可親,且每每總能想出些新鮮玩意帶著她體驗一番,倒也叫林黛玉見識了將門世家出身的女子的靈動與鮮活。
喬氏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和暖的春風拂過麵頰似的,在這寒冬裡,這樣的溫暖尤為可貴。
和喬氏比起來,賈府裡的姑娘們便像是養在籠中的鳥雀,在裡頭瞧著鮮活,可到了外頭一瞧,就失了真實的味道了。而喬氏身上靈動的本真,才是林黛玉一直憧憬和向往著的。
林黛玉當即應了,便要紫鵑來給她梳頭,她更了衣就要出門去。
香霧心細,當即挑簾出去親身試了試外頭的溫度,在院子裡張開雙臂站了一會兒,回來進屋後就道:“紫鵑姐姐,外頭雖有太陽,但還是有些涼。紫鵑姐姐給姑娘備個兔毛毛的披風。姑娘裡頭穿兩層夾衣就好了,若是熱了就歇一歇,但這個天氣卻不能脫衣服了,免得叫風閃了汗意,姑娘回來肯定是要鬨頭疼的。”
紫鵑看香霧纖柔兩個穿得單薄,便也要給她兩個拿兩個披風帶著,卻叫纖柔給攔住了:“紫鵑姐姐,我們是習武之人,身體好得很,不怕冷的,穿多了還熱咧!姐姐就隻管照顧好姑娘。我們身上熱乎著呢!”
姐妹兩個,香霧文靜心細,纖柔開朗話多。
紫鵑愛逗纖柔,聽了她這話也不急著去拿披風了,隻笑道:“你這丫頭年紀小彆亂說嘴。林侯爺不也是習武之人麼?怎麼他就成日這裡不舒服那裡不舒服呢?”
“你們習武之人也食五穀雜糧,難道都是鐵打的身子不會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