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柔一聽紫鵑這話就瞪大了眼睛, 當即忍不住道:“紫鵑姐姐,我們少爺其實——”
她這話還沒說完, 站在她身後的香霧就悄悄扯了她身後衣衫一把,纖柔被香霧一拽,一下子反應過來, 她把先前要說的話雁回去, 才在一頓之後繼續笑道:“我們少爺其實是小時候生過病, 所以如今一勞累身子就容易不舒服。“
“紫鵑姐姐說得對,我們習武之人也食五穀雜糧,不是鐵打的身子, 自然也會有生病的事情。我這就同姐姐去添衣裳。”
纖柔言罷,便同香霧一起出了屋子到她們自己的屋子去了。
進了她們自己的地方, 眼瞧著左右沒人了, 香霧去拿衣裳, 纖柔才跟在香霧身後後怕的吐舌,輕聲道:“還好姐姐及時反應拉住了我。不然我一時嘴快說了少爺身體好得很, 隻怕白費了夫人和少爺的一番苦心呢!”
香霧拿了兩件衣裳出來, 遞了一件讓纖柔穿上:“你啊,以後還得記著夫人來時囑咐的話,少爺小時候生過病,如今身體也不好。免得到時候穿幫了,仔細夫人和少爺怪你!”
纖柔連連點頭:“姐姐放心, 往後我一定記住!”
纖柔添了衣裳, 又低聲問香霧, “姐姐,夫人和少爺這樣騙林姑娘,這是圖什麼呢?這樣的事兒,林姑娘將來遲早知道真/相的,到時候林姑娘要是知道了夫人和少爺聯手騙她,咱們還是幫凶,這事兒怎麼收場呢?”
纖柔但凡想想,這心裡都替林澗和喬氏發愁。
香霧笑起來:“夫人和少爺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沒有辦法收場呢?你就彆操這份閒心了。隻管聽夫人的吩咐,好好做咱們自己的事情,剩下的事兒,就彆多想了。”
“走,林姑娘還等著我們呢。”
李紈前些時日才派了人至園子裡給姑娘們量體,拿了布料出來給姑娘們做冬日新衣。
雖說如今賈府內宅換了當家人,但李紈管家理事後,對林黛玉也是一如從前王熙鳳在時那樣好,倒是並沒有因為賈母那邊對林黛玉淡了而改變對林黛玉的態度。
這回裁製冬衣,李紈就沒有把林黛玉故意漏掉,還特地給她選了素色的好衣料做衣裳。
李紈常年寡居,縱然在稻香村裡有數百株如噴火蒸霞般的杏花,她的性子也不是那等嚴正刻板的性子,不過因為寡居而不能太過肆意。
但自從管家後,李紈漸漸放開心胸,管家之事慢慢上手,這人也跟著生動了起來。她穿不了太過鮮豔的衣裳,多素色淡雅的衣裳,但又不能穿的太過素淡,便多在衣料上做文章。
比如今日林黛玉挑的這套淺藕荷色的對襟長襖夾衣,還有那淺紫色的襖裙,其布料便十分特彆。乍一看是素淡雅致,但陽光落在衣衫上,那衣料上暗紋便有波光粼粼之感。
素色低調。但暗光閃閃湧動,又有神秘典雅的貴氣。
林黛玉猶如那盛夏裡含苞待放的荷花般亭亭玉立,她身形窈窕彆有一番風流韻致,穿著這身衣裳走在陽光底下,頗為惹人注意,不論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便再也移不開了。
林黛玉剛走出瀟湘館,倒是迎麵碰上幾個人。
走在前頭的人一眼就看見了林黛玉,忙笑著迎了上來:“林姐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來人倒不是彆人,而是賈母的侄孫女史湘雲。
史鼐史鼎回都中,史湘雲也得以不被她嬸嬸拘在府裡,賈母見過她兩個侄子後,想起好些日子沒見到史湘雲了,便派人去將史湘雲接到府裡來住上一段時日。
賈母其實也是很疼寵史湘雲的。當初林黛玉還未至榮國府時,賈母憐惜史湘雲小小年紀就失了父母,便將才兩三歲的史湘雲接了來,同賈寶玉一起養在跟前。
在林黛玉還沒有到賈府的時候,與賈寶玉同行同止同出同進好幾年的是史湘雲,也是幾年後林黛玉來了,史湘雲又被她嬸嬸接回府裡,這才有了賈寶玉與林黛玉後來的親密。
史湘雲大了,又不如林黛玉似的沒有近親族人,並不似林黛玉這般是無依無靠投奔了來的,她還有叔叔嬸嬸,因此長大後便沒能在榮國府住上那麼久了,不過賈母惦記她,派人去接了來住上個把月。
賈母這段時日被林黛玉傷了心,這心裡頭總覺得不痛快,王夫人等人口拙,自不會安慰賈母,有時候說著話還讓賈母越發不樂。
探春倒是個會說話的主兒,可探春還要忙著備嫁,聖旨下來連婚期都定了,探春再過十來日就要啟程往皖南去了,時間緊張,府裡都在抓緊時間給她備嫁衣嫁妝,賈母不願擾了她的心情,遂並不多讓探春多到她的跟前來。
迎春不是個會安慰人的,加之賈赦聽說探春婚事定了,便忙著使人給迎春在外說親,這時節,邢夫人也並不多讓迎春出來。
賈母自己的心思都顧不過來,也就沒去顧念迎春,隻想著若迎春的婚事不合適,她再參詳參詳就是了。這惜春年紀還小,自己都還要人照顧,賈母更不會拿自己個兒的煩心事去她跟前說了。
一時無人膝下承歡,賈母就想起史湘雲來了。史湘雲性情耿直憨玩,在這個時候,賈母倒是真希望有這麼個人在她跟前說說笑笑的,可以讓她暫且拋開雜念高興的樂一樂。
史湘雲被賈母使人接了來。
而事實倒也不複賈母所望,史湘雲來了後,在賈母跟前一番說笑,倒真讓賈母沉悶的心情瞬間消散,人也跟著開心了許多。
史湘雲來的頭一日都在賈母跟前承歡,她頭一日已去瞧過賈寶玉薛寶釵,這第二日就來院中各姐妹處跟眾人見個麵打個招呼。這是才去了秋爽齋。順路最後往林黛玉這裡來的。
林黛玉早聽紫鵑說史湘雲來了,見她今日特地過來,便笑道:“雲兒來得不巧,我正要出去一趟。”
史湘雲在賈母跟前憨玩說笑,逗得賈母高興,可這也不代表她對榮國府內的事情一無所知。早在賈母使人接她來了之後,鴛鴦就悄悄背著賈母將府裡最近發生的事兒同史湘雲說了。
若是不將事情同史湘雲說清楚,她也沒法兒用心思把賈母哄好。畢竟要真是在賈母跟前說錯了話,那豈不是更讓賈母心裡不痛快麼?鴛鴦不敢冒險,隻能提前知會史湘雲。
而史湘雲在哄得賈母開心後又去探望賈寶玉,襲人從前服侍過史湘雲幾年,史湘雲細細問她賈寶玉的事情,襲人吞吞吐吐的不願多說,但在史湘雲的追問下,到底還是都說出來了。
史湘雲知曉府裡最近的事情,又知曉賈寶玉與林黛玉之間的事情,更知道林黛玉最近頗得林家庇護,一聽林黛玉這話便猜到了。
她笑道:“林姐姐這是要出去見林家夫人麼?”
林黛玉輕輕點了點頭,卻並不與史湘雲多言。
史湘雲也不曾多問,轉頭便讓她的丫頭翠縷將她帶來的東西送給林黛玉:“既然林姐姐要出去,那我就不打擾了。這是我帶給林姐姐的禮物,一點小心意,還望林姐姐不要嫌棄。”
紫鵑上前去收了禮物,但她們要出門,帶著禮物也不方便,香霧纖柔腳程快,當即從紫鵑手裡接了禮物轉身送回瀟湘館中。
林黛玉站在原處等著香霧纖柔,史湘雲也沒就走,她瞧了片刻,忽而笑問道:“林姐姐,這便是林家小侯爺送給姐姐的兩個會武的小丫頭?”
林黛玉靜靜含笑點了點頭,史湘雲待要再說,香霧和纖柔卻已經回來了,林黛玉此時忽而緊了緊身上披風輕輕咳嗽兩聲,史湘雲見紫鵑香霧纖柔三人都神色緊張的圍了上去,她便笑道:“林姐姐身子弱,站在風口上吹風也不妥,林姐姐去,我改日再來同姐姐說話。”
林黛玉點點頭,與史湘雲道彆後就走了。
林黛玉一行走過沁芳亭到了怡紅院這邊,這裡已十分安靜又無人,紫鵑四處瞧了瞧才低聲道:“姑娘,我總覺得史大姑娘說話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林黛玉靜靜道:“如今這情形,她要還和從前一樣,那才是真的憨癡。她同老太太關係親近,可我還住在園子裡,這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翻臉是不可能的。隻好同老太太一個樣,麵子情上過得去就罷了。”
林黛玉其實並不在意史湘雲到了今日才來瞧她,不過同紫鵑議論兩句就罷了。她的心思,已都是放在園外了。
史湘雲在瀟湘館門前目送林黛玉一行離去,直至她們的背影遠遠的都望不見了,史湘雲都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