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這其中不是有人陽奉陰違暗中生事,又怎會有這麼大的傷亡呢?
如是教的人冥頑不靈負隅頑抗死不足惜,可是那些將士們、百姓們、還有他的臣子們,那就真真是無辜枉死了。
林澗將前後事情說完,叫眾臣了解了如今情形,承聖帝聽得心頭生怒,先前還能壓得住性子說話,過後說至激動處,還是忍不住指著眾臣的鼻子將心中怒意給發了出來。
眾臣好不容易死裡逃生,還要承受承聖帝的怒火,自然是誠惶誠恐的,而承聖帝這怒意也不是針對他們的,也是讓他們稍稍能解忐忑之心。
這沒做過的人聽了不會如何,可要真是暗中做過什麼的人,聽見承聖帝這一番怒斥,真不知心中是何等滋味了。
承聖帝要追究責任,也要封賞此次救駕有功之臣。
可是這一回朝野上下死傷慘重,這是國殤,在事情還未處理完全之前,或者說是這朝野上下的傷痛還沒有緩過來之前,這封賞之事便是要推遲延後的。
承聖帝表明了這樣的意思,眾臣自然沒有異議。
畢竟這一回救駕,那有功之臣便隻得京畿大營的統領林澗和北軍某營中主將賈璉兩個。這賈璉雖未上殿,但林澗都當眾表明了他所行乃是為人臣子的分內之事了,眾臣還能說些什麼呢?
說起追究責任,承聖帝是毫不手軟的,這殿上站著的眾臣與諸皇子,有受害者,也有失職者。
承聖帝一一懲處失職者,這頭一個就是端王。
此次大朝會,承聖帝很顯然想好了要如何去做,他是掌控者,要群臣俯首帖耳,而非建議他如何去做。
可即便是這樣的心思都叫眾人給瞧出來了,仍舊是有人要出來打破承聖帝的計劃與盤算,這個人倒也很敢說,他是要彈劾一個人,彈劾的人便是林澗。
“聖上,臣知道,林統領此次救駕有功,甚至挽救都中百姓於水火之中,林統領率兵來得及時,可是,京畿四大營的兵力若非調令是根本不該擅離職守的,何況京郊一空,不也失去屏障了麼?此次是有賈將軍黃雀在後,若無此等援軍,那隻怕京畿四大營也要讓如是教的暴徒給一鍋端了!”
這人提及賈璉,先是肯定了賈璉的救駕之功和及時援助,其後也彈劾了賈璉。彈劾賈璉同林澗一樣,沒有拿到調令就輕易出兵,這是瀆職,是欺君罔上。
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人這般彈劾林澗,眾臣將這彈劾的話聽在耳中,都是神色各異。
就算林澗手中沒有調令,他馳援都中,也是及時救駕,承聖帝都已經肯定了林澗同賈璉是有功之臣,很明顯就是不計較林澗的擅自調兵了,眾臣都想,這出麵彈劾之人又是何必呢?
這彈劾林澗的人,是吏部一官員,平日裡這性子耿直是出了名了。眾臣有與他相熟的也知曉他的個性,想他這般死扣法理不知變通,眾臣也見過不少,這心裡都是一陣唏噓,不知此人怎麼就在這個時候犯了執拗的毛病,非要出麵彈劾林澗。
然則這一幕落在林澗等人眼中,那就是另一番景象與解讀了。
按理,這人/彈劾林澗有理有據,並無虛言。若依法度,林澗確實是沒有給守城的將士出具調令就入了城,他確實屬於擅自調兵,可當時情況緊急,守城的將士們望見援軍來了猶如久旱逢甘霖,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呢?
正所謂事急從權,非常時期,自然是用的非常手段了。
不過,這個人偏偏在這個時候出頭說這些,不得不讓人懷疑這人的用心了。比如,他是否是受人指使才會抓/住林澗這個把柄大做文章的呢?
從前朝上有人/彈劾林澗,為林澗出頭說話的人寥寥無幾,可這一回卻不同了。
眾臣到底感念林澗此番付出,這人話音落後不久,便有不少人出列為林澗辯護,稱林澗此舉隻是微有瑕疵,算不上什麼大的罪過,說到底還是功大於過的,林澗和賈璉仍舊是救駕的有功之臣。
為林澗說話出頭的人多,卻也不能阻止彈劾林澗的這人再度發言。
眾臣各自說完,這人卻隻用了一句話就叫眾臣沒了繼續之詞。
“微有瑕疵?”
“原來在諸位同僚眼中,這等朝中重將擅自調兵欺君罔上之舉不是大逆不道而隻是微有瑕疵嗎?”
“那若不曾發生如是教叛亂之事,林統領或是旁人,再做這等類似之事,那都中安危又該如何維護呢?這等擅自調兵之事本該嚴懲,豈能姑息?!”
聲聲質問響徹朝殿,擲地有聲。
殿上沒人說話了,承聖帝也是沉默不語,但承聖帝沒望向林澗,隻是定定看著彈劾林澗的那個大臣。
陷入一片沉默的殿上,忽而響起一聲輕笑。
眾臣循聲望去,是林澗在笑。
“宋大人,你這副憂國憂民的心腸著實令人感佩。隻是有些事兒,宋大人不知情的話,便不該隨意出來彈劾這個指摘那個,畢竟,有些事情,也是身在吏部的宋大人不會知曉的。”
林澗眯著眼睛道,“各位大人,我可不是擅自調兵欺君罔上的罪人。”
林澗言罷,把視線從彈劾他的宋大人身上移開,直接落到了兵部尚書的身上,他朝著人家微微一笑,又問承聖帝可否借兩個人往兵部衙門走一趟,去替他取些東西來,承聖帝點頭同意了。
滿朝文武如今也都知道了林澗頗有些花花手段,見林澗此舉,雖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也有大半人猜出林澗大約是早有準備了,不然,又何至於這樣從容淡定呢?
眾人又瞧承聖帝也是波瀾不驚的模樣,便想著聖上大約也是知情的,因此個個心裡倒也沒有先前那等想要為林澗說話辯護的心情了。
林澗請承聖帝派人去兵部取來的是兩份換防文書。
這文書是兵部起草的,報給承聖帝,承聖帝準了之後就下發至兵部,然後才將換防令分彆發往北邊軍中和京畿大營中。
這換防文書上寫的很明確,北軍中賈璉所領某營駐紮邊地期至需要回防,林澗這邊的細水營則要與都中守備營換防,換防日期便在近日。
林澗將這兩份換防文書給眾臣傳看:“諸位請瞧,這上頭印章齊全,這可不是作偽。”
“這換防之事素來是要公布出來的,但也有秘密換防的。隻因顧著去歲的事情,聖上與我都覺得不宜聲張,這文書也就悄悄下發了。卻不想又有這等說法,既有疑問,自然是要拿出來與諸位公示的。”
“賈將軍的隊伍拉回來早些,時機趕巧,也就沒讓如是教的暴徒得逞。我是回防途中接到都中示警,這便急忙趕來都中馳援的。如諸位所見,我與賈將軍是一片丹心,從未有過什麼逾矩的行為,諸位如今也都瞧見了,這事兒就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