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抿唇半晌,又問林澗:“這事出來,聖上預備怎麼辦呢?這宮中秘事,曆來不好叫眾人知道。可是太後布了這麼大的一個局,牽涉其中的人這樣多,定是不好寬縱的。聖上有清剿四王八公的心思,這一回牽涉其中的都是四王八公一係的人,這其實是個很好的機會。”
林澗道:“明日朝會,聖上便會下旨。將前後事情原原本本的說與眾臣及天下知道。”
“聖上也知道這是宮闈秘聞,若是傳揚的叫天下都知道了,難免叫坊間街頭巷尾的議論,說皇家如何如何,竟出了這樣弑夫弑子的事情來。但聖上素來光明磊落,加之這事情牽扯太大,若不明示天下,將來恐怕會留下隱患。聖上說,似太後這樣德行有虧的人,她的畫像將來就沒有資格掛在奉先殿中供後人瞻仰供奉,太後的罪行,要交由律法來判定。丁是丁卯是卯,該如何便是如何。”
林澗想著承聖帝同他說這些話時的情形,不由輕歎一聲,“聖上說,縱太後對他如此心狠,但他也不會殺了太後。自古便沒有這樣的道理。律法處置,也不會要了太後的性命。當初大皇子謀逆,聖上也沒有殺大皇子,太後自然也有妥善的安置,但是,皇家自相殘殺總是不妥當的。聖上不願擔了這個名聲,有了這寬宥之名,天下民心能得以聚攏,對太子的即位會有所幫助的。”
林黛玉聽罷,細細體會林澗的話半晌,才感慨道:“聖上心思深遠,著實是令人佩服的。殊不知這世上最難的便是以德報怨。聖上此舉,會叫天下人都感念的。”
林黛玉同林澗感歎幾番,又問他:“太子殿下應是要回來了?”
林澗點頭:“消息早就送去了淮陰。太子殿下應是明日就能回來了。”
林黛玉輕聲道:“我昨日已去過太子府了。太子妃比從前憔悴些,但精神還不錯。”
眼下這事,林澗同林黛玉心裡都是頗為不好受的,但論起太子此時心境,那就是萬萬比不上的了。
這親生祖母給親生父親下毒,太子必是萬分心痛的。
沈太後與太子素來也不甚親厚,不過是維持著表麵的祖孫情誼罷了,真正讓太子心痛的,是承聖帝身上的毒。
這毒讓太子登基變成了近在眼前的事情。
這也就意味著,承聖帝陪伴太子和皇後的時間,隻剩下眼前的這兩三個月了。
林澗甚至都不敢想,這事兒要是擱在他自己身上會怎麼樣。
對於太子來說,這個世上,最疼愛他的人除了皇後之外,便是承聖帝了。
太子在翌日如期趕回都中。
他甚至都來不及休息,就拖著尚未完全病愈的身體同太子妃一道進宮去了。
彼時還未天亮,朝會還沒有開始,勤政殿中燈火通明,皇後和餘丞相皆在承聖帝跟前候著。
太子進了內殿,看見承聖帝時就紅了眼睛,但他沒有哭,硬生生的將眼淚給忍回去了。
承聖帝看見太子回來,眼眸一亮,待太子給他和皇後行禮之後,忙叫了人起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朕正要你外祖父擬旨呢,你也一塊兒聽聽。寫完之後,你就同朕一道去上朝,聖旨頒布後,朕就命禮部擇個吉日,你便登基為帝,朕也能放心養病了。”
太子含淚應了。
承聖帝既做了決斷,便雷厲風行的將事情辦了。
朝會上宣了旨,不出一個時辰,這旨意就從都中傳出,往大周各個府縣散去。
這太後夥同四王八公一係的家族謀逆,這是比去年及前不久的大皇子謀逆和如是教暴徒作亂之事還要嚴重的事情,一經公示,便引起了朝野上下的議論紛紛。
都察院、大理寺、刑部等衙門在承聖帝的授意下,辦事效率也是極為利索的,待實證到手之後,這北靜郡王府、南安郡王府還有西寧郡王府所有涉事人等全都下了獄,等候處置判決。
這四位郡王在一二年內前後出事,祖上留下的爵位自是被承聖帝下旨剝奪了,府上一乾人等也都是要處置的。那八位國公裡頭,寧國公榮國公早在大皇子謀逆事中就沒了,那事又牽連了一兩位國公,太後這事也牽連了幾位國公,到了如今,這四王八公一係的人,也就隻剩下在皖南戍守的修國公和繕國公了。
這修國公和繕國公從數年前舉家往皖南戍守後,倒是不曾與都中這幾家郡王府和國公府有什麼太過密切的往來,這因著都是世交,四時八節是要來往的,但這些人所做的事情中,他們都是不曾參與的,這一回事發,他們也就保全下來了,沒有被牽涉其中。
承聖帝沒有要沈太後的性命,圈了一處庭院將沈太後幽禁起來,前後都派重兵把守,而後嚴查嚴懲沈家。
承聖帝被親母所害,卻以德報怨,沒有要親母的性命,這在百姓中贏得了極高的讚譽,雖則承聖帝將沈太後前後事情都公示了天下,但太後信佛之名傳揚太過,總還是有些人一時轉不過彎來,仁義孝道占了主導,承聖帝如此,反倒是得了民心的。
由此,他在嚴查嚴懲沈家,也就無人再說些什麼了。
既要查沈家,這首當其衝的便是西寧郡王沈戍和其世子沈嶠了。
沈戍好說,沈太後的所行所為擺在那裡,他的所行所為也未必乾淨,直接命刑部的人鎖了帶回牢中嚴審便可。
可沈嶠遠在嶺南,必得先派了人去拘了沈嶠,而後將將人押解回都中,才能送入刑部嚴審。
將沈嶠革職的聖旨已發到嶺南去了,嶺南將軍一職暫由沈嶠的副將代任。
承聖帝口諭,為免多生事端,令前去押解的數百軍士在八日內將人帶回都中。
這時間上已經是很緊張了,必得日夜兼程才能在八日內從嶺南到都中來個往返,承聖帝千防萬防就是怕出事,可到了最後,偏偏還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