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您剛剛說什麼來著?我沒聽清呢。”
雲團團先是不敢置信的看向說這話的大隊長, 隨後揉了揉眼睛發現人還是在,確定不是幻覺,便又摳了摳自己的小耳朵, 一副洗耳恭聽模樣的看著大隊長。
工農兵大學?
她?怎麼可能。
肯定是聽錯了。
大隊長見雲團團這樣就知道她不是沒聽清, 而是不敢相信這種好事會落在她頭上。
彆說雲團團不敢置信了, 就是到了現在大隊長也還覺得難以置信呢。
今年上麵分了兩個工農兵大學名額到縣裡, 一個名額留在了縣裡,一個下放到下麵的三個鎮裡。他們橋頭鎮不上不下, 無論從哪個方麵看都不起眼。再一個,就算那個名額真的落到了橋頭鎮頭上,被留在鎮裡的可能也更大些。
村裡的知青但凡有這個心思的, 都往他和老支書家裡走了好幾趟。除了知青, 就是他們雲家堡的村民社員們也有人惦記這個名額。隻是希望渺茫, 誰也沒報多少希望就是了。
大隊長沒想到他不過是例行去鎮裡開會,就被通知那個名額不光落在了橋頭鎮手裡, 還落在了他們雲家堡的雲團團頭上。
彆說其他村的大隊長一臉不服氣的問雲團團憑啥拿這個名額, 就是他都覺得恍恍惚惚。
有人跳出來質疑雲團團時,鎮領導們還說他們能從其他兩個鎮手裡搶回這個名額,都是因為他這個大隊長一視同仁以及雲團團的群眾基礎好。
雲團團不光成份好, 還是十裡八鄉唯一能拿十個工分的女社員。年初得了獎, 年末又殺了豬, 這樣的女同誌難道不值得他們表揚立典型嗎?更何況她還是整個金葉縣唯一一個會殺豬的女同誌。
光是這三點,雲團團就妙殺一眾競爭對手了。若是再加上她的那些‘拉拉隊’操作, 能拿到這個名額也算是‘實至名歸’了。
自|殺豬首秀後,轉天雲團團就按著之前的登記‘走親戚’去了。
有那講究的人家還會趕了車或是騎上自行車來接雲團團過去吃飯,然後再與雲團團演一場真情實感的姐妹情深。因場麵都差不多,雲團團應付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 渾然天成。
而雲團團的這些異父異母的嫡親姐妹姑侄姨甥各種親戚們為了表示她們與雲團團之間是真感情,那是無論何時何地都在不停的說著雲團團的好話。
這些人有同村的,也有鄰村和鎮子上的,雲團團去吃飯聯絡感情的時間點又洽巧是在推選工農兵的時候……一人拾柴火不旺,眾人拾柴火焰高,在一堆人的捧吹中,雲團團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拿到了上大學的名額。
…那頭豬也算死得其所了。
不過此時個中原由雲團團還沒想到,在大隊長又重複了一遍後,她也顧不上回家了便跟著大隊長一塊去了鎮上。
至於要不要去上這個工農兵大學,雲團團現在還沒想好。不過夜長夢多,先將手續辦了是正經。
辦了手續,去不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不辦手續讓人截了胡,到時候想去也去不了了。
路上,大隊長還跟雲團團說了一回這個名額有多難得的話。
“可不咋的呢,這樣的好事我夢想都不敢想。還是二叔有排麵,不然這名額也落不到我頭上。二叔肯提攜我是我的榮幸,我們全家老小都不會忘了二叔的這份心意。”
“是你自己的本事,我可沒幫什麼忙。”大隊長一聽雲團團這麼說,還對她擺了擺手,“殺個豬都能給自己整個上大學的名額,你這丫頭能耐大著呢。”
“話可不能這麼說。比我有資格的人不多但也一定不少。我能拿到這個名額,保準有二叔的麵子在裡麵,不然鎮裡的領導知道我是誰呀?我年輕,平日裡肯定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二叔心疼侄女,又肯在領導麵前替我遮掩一二,這才沒叫好事溜走。這些事我心裡有數著呢,二叔以後就看我的表現吧。
再退一萬步講,我能殺豬,還是二叔力排眾議支持我才有的機會。若沒有二叔,我就沒豬殺。”
不殺豬哪會給自己組織拉拉隊,沒有拉拉隊又哪能到處蹭飯發展人脈。這些都沒有,這個名額也指定跟她沒有半毛錢關係。
大隊長點頭,頗為認同雲團團的話,“那到是。不過打鐵還要功夫硬,你要是沒那個本事,我也不敢將村裡的豬交給你來殺。”
想辦成一件事難,想壞一件事卻很容易。他要是在領導麵前歪一歪嘴,這個名額還不知道是誰的呢。
“您老慧眼獨具,我也沒辜負您的期待,咱爺倆打了一波好配合這才有今日。我能拿到這個名額,也是二叔你領導有方,鎮上的領導都看見了二叔的能力,將來肯定要將更重要的工作交給二叔。一會兒完事了,我再去打兩斤酒,晚上讓我媽做幾個好菜,您老多喝兩盅。無論以後如何,您老的大恩大德,我都不敢忘。將來你老更上一層樓了,也彆忘了侄女才好。”
“你這孩子說啥呢。你叫我一聲二叔,我就得對得起你這聲叔不是。”大隊長被雲團團這話說得心花怒放,當即就表態,“隻要我雲玉成還是雲家堡的大隊長,就絕不會讓你這丫頭吃虧。”
到了這會兒了,雲團團哪裡還不知道這個名額跟大隊長沒有半點關係,可好聽的話又不要錢,將人哄一哄,再捧一捧,不光少了節外生枝的可能,也許還能...省點錢。
說點好話可以搞定50%的人,給點東西也能搞定一半的人,如果說點好話再給點東西,差不多就能搞定這世上八.九成的人。在不涉及原則的前提下,她為什麼不能走個捷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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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鎮上,雲團團原想趁熱打鐵直接去鎮委大院,不過在路過供銷社並且看到她表姐的時候,雲團團又讓大隊長等她一會兒,她自己跑進去跟她表姐嘀嘀咕咕了一回。
少時雲團團從供銷社出來還笑眯眯的告訴大隊長她訂了幾斤高粱酒還有糖塊什麼的。“一會兒辦完事,咱們先拿幾斤酒回村,剩下的讓我哥過兩天再來鎮上取。”
大隊長一聽這話就知道雲團團定那麼多的酒和糖塊是準備辦席用的。
想到雲團團馬上就要去上大學了,大隊長暗暗點頭,老雲家確實是應該辦個席麵了。
沒錯,雲團團就是這樣打算的。承蒙那些異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和各種實在親戚們抬轎子她才能白撿個名額回來,這頓酒席絕對不能省。
就是要辛苦她媽她姐她嫂子們幫忙張羅了。
不過,
除了親媽隻有一個,其他的還真不少。一人乾上一點活,席麵不就給整出來了。
原也不需要雲團團自己準備相關文件手續,加上大隊長這邊將能帶的都帶在身上了,到了鎮委大院先趁熱打鐵的領著雲團團去辦手續。等手續都辦完了,這才鬆了一口氣的領著雲團團去見鎮領導。
領導們都忙著呢,見雲團團來也不過是交待一回好好學習,努力報效祖國的話。雲團團一臉感激的表示絕對不辜負領導信任,更不會辜負國家的好政策以及領導們給的機會和栽培她的心意。領導們見雲團團話說得中聽,人也明白不由又多說了幾句。
你是咱們鎮上推薦過去的,一定要給咱們鎮爭氣。
說什麼應什麼的雲團團見狀還特彆會來事的從衣兜裡拿出一個筆記本,一臉誠懇的請領導給她提個字。
然而沒人知道此時把好話說得漂漂亮亮,事也做得明明白白的雲團團還沒決定去不去上這個大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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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辦手續的時候,雲團團才知道這個名額是省城林大那邊給的。
雲團團所在的雲家堡隸屬於林省元吉市金葉縣橋頭鎮,因元吉市是林省的省會城市也被叫做省城,而省城的林大就座落在元吉市。
從雲家堡到橋頭鎮步行隻需要一個來小時,而橋頭鎮沒有通元吉市的車,想要過去就得先坐車到金葉縣,然後再從金葉縣乘長途汽車。從橋頭鎮到金葉縣需要坐2個小時的長途汽車,而從金葉縣到元吉市則還需要坐3個小時的汽車。
這個時候還沒有高速路,無論是從橋頭鎮到金葉縣,還是金葉縣到元吉市,因為沒有一條像樣子的油漆板路,所以汽車的時速非常慢。當然了,時速慢也不單單是因為路況差,還有可能是因為他們這邊的長途汽車一直在超負荷工作。
不管怎麼說吧,彆看坐車的時間長,但實際上橋頭鎮離元吉市並不遠。沒趕上班車直接騎自行車趕路的人也不是沒有。
“原本學製都是兩到三年,每年九月初開學,不過經省裡研究決定林大這邊三月初開學,脫產學習兩年半……具體的還要看學校那邊的情況。”
學製兩年半,上學期間不用交學費,吃飯不用交餐費,看病也不用交醫藥費。不光如此,每個月還可領到5塊錢的助學金...這麼一看,感覺這個大學還挺好的。隻是尚不清楚會分配到什麼專業的雲團團不由又琢磨起這個大學生的含金量是多少了。
唉,曆史不好真是硬傷呀~
其實在聽說上學還給錢時雲團團心中的天平就開始搖擺了。雖然上大學和她之前的生活規劃有衝突,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有更好的生活選擇,雲團團也不會一意孤行的放棄機會。
現代人對學曆的看重對雲團團的影響很深,不用參加高考就能上大學,還能拿到大學畢業證,這種待遇在現代隻有學霸級彆的同學才會有,現在就擺在她麵前...雲團團做了幾個深呼吸,壓下才升起來的興奮和喜悅告訴自己:
穩住,彆飄!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雲團團才真實感受到她真的拿到了這個上大學的名額。想到上這個大學最好和最壞的結果都是回家種地,她又覺得自己沒啥好糾結的。
對了,上大學不光包吃住,每個月還有五塊錢。一年十二個月,就是六十塊錢,比她在村裡乾一年活掙的都多。如果省城的房子便宜,她還可以租間屋子將她奶接過去陪她。
不過剛想到這裡,雲團團就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了。
城裡的生活可沒村裡自在,一應吃穿用度,哪怕是一塊碳都需要花錢用票。她沒有供應本,將她奶接過去了咋生活?
經常從空間往外拿東西,早晚得露餡,她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有個空間的事呢。
到是可以讓村裡多給她開幾張介紹信,到時接她奶去省城小住幾天。畢竟有了介紹信她奶就可以住招待所了。回頭再想辦法弄些全國糧票,吃飯就不是問題了。
……
從鎮委大院出來,雲團團一邊與大隊長說話一邊想著怎麼安排之後的生活。路過郵局的時候,正好碰見賀之亦拿著東西從裡麵出來。
大隊長看了一眼賀之亦手裡的布袋子不由笑道:“賀知青取東西呀。”
雲團團到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的看了一眼賀之亦身後的郵局,笑眯眯的什麼都沒說。
賀之亦實在不知道跟不熟悉的大隊長和雲團團說什麼,聽到大隊長這麼說,想都沒想便先‘嗯’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後又不知道要不要解釋清楚的時候,大隊長便又說道:“那行,你慢慢逛吧,我們先回村了。”
賀之亦的反應就像有人問吃了嗎?對方下意識回了一句吃了。實際上問話的人隻是隨口一問,回答的人卻隻是想要給對方一個回應的態度。
並未走心就是了。
去供銷社取東西時,雲團團拜托她表姐幫忙弄的東西也弄到了。背著個不大的筐,雲團團便與大隊長回村了。
路上遇見鄰村的牛車,兩人還搭了一回順風車。到了雲家堡,雲團團不知道家裡現在什麼情況,便笑著對大隊長說道:“二叔,公章和文件要放回去嗎?要不你先過去,我幫你將東西送回去?”
大隊長哪裡知道雲團團是在擔心她媽和她舅媽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怕直接領著大隊長回去再撞見什麼太難堪這才有此一問。此時大隊長一聽雲團團這話便笑著說先將東西放在村委大院,他一會兒再過來。
先將東西放好,再上個茅房啥的。
“那行。公章這玩意忒重要了,我也不給二叔跑腿了。我先將酒溫上二叔放好東西就過來。好歹是你侄女置席,您老可不能來太晚。對了,這個二叔拿一些回去。”雲團團一邊說一邊將放在筐裡的一包糖塊遞給大隊長,“二叔彆推辭,這是給我兄弟的。做姐姐的得了好,給兄弟買包糖也是應該的。等將來我兄弟結婚了,我包個大紅包。”
大隊長見狀也就沒推辭,不過在聽到雲團團提結婚這話時,還笑著調侃了雲團團幾句。
等與大隊長在路口分開雲團團才背著筐繼續往家走,不過在進入自家院子前,雲團團又從空間裡移了點東西到筐裡。
最近這些日子,雲團團每天回家的時候總時不時的從空間裡拿些東西出來。有時是一整隻雞,有時是一籃子雞蛋,有時是隻兔子,總之都是一些能給家裡老少打牙祭的吃食。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雲家老少都長了些肉,就連鎮上的雲彩和雲敏都有被投喂到。
然而雲團團在村裡鎮子裡亂串了好幾天,硬是沒擠出丁點時間去醫院看望一回‘實在親戚’呂長安。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以雲團團這種‘會來事’的性子能這麼不給人麵子...也是頭一回了。
至於原因?
呂長安那家人都太高調張揚了,他們充分詮釋了一回什麼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時,又忘了雲彩就在鎮醫院工作。他們一家人說雲家和雲團團的那些話並沒背著人說,雲彩又怎麼可能沒聽到半點風聲。
就算雲彩沒聽到什麼風聲,以雲團團的好人緣又怎麼會沒人給她通風報信?
所以不光雲團團知道了呂長安一家的打算,雲家上上下下的人也都知道了。佟有魚早憋了一肚子火,就等著誰撞上來了。
久氣傷肝,佟舅媽來他們家,絕對是來助人為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