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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老太在佟舅媽過來的時候便回了西屋,一邊坐在西屋炕上聽佟家姑嫂說話,一邊在心裡琢磨佟有魚會怎麼說怎麼做。不光如此,雲老太還要抽空分心的想著怎麼跟算計她大乖孫的玩意兒禮尚往來。
娘家嫂子與人合夥替算計自己的親生閨女,雲老太相信佟有魚能處理好這事,想著她留下來會讓佟有魚尷尬甚至是不好發揮這才躲了出來。
果不其然,就在雲老太回西屋納鞋底的時候,佟舅媽將來意道了出來,佟有魚也瞬間炸鱗了。
這種得罪人還不討好的事沒哪個人願意來,佟舅媽也不想來,奈何她媽和她兄嫂都逼她過來傳話,這才硬著頭皮上了雲家堡。
她不敢不來的原因還有她大侄子被人報複這事還能算得上是工傷。革委會的領導們還都去醫院慰問了一番,並且還說要給她大侄子評什麼先進。
她大侄子被騙到小樹林的原因也是為了工作,來雲家堡是為了看雲團團殺豬,總的來說她這趟來雲家堡那純粹就是惹人嫌的。到了年終歲末,各村都在陸續殺豬,雲團團殺豬的事就一直被人反複提起來,心裡有鬼的佟舅媽真怕雲團團再腦子一熱就衝動了。
佟有魚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回,佟舅媽自然也不是乾坐著讓人罵的性子。姑嫂倆個對罵了一通就要動手,剛從外麵回來的馬麗和梁友娣一進來就發現情況不對,急忙上前攔了下來。
雖沒打成一團,氣氛卻是一觸即發了。佟有魚見兩個兒媳婦回來,又嫌丟人的將頭轉一旁。佟舅媽見兩個外甥媳婦回來,眼珠子一轉當即就拍著大腿哭了起來。
“……我也知道我那侄子做事不地道,可我有什麼辦法?我若不來,一大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可怎麼活?要怪就怪你們家團團好端端的殺的哪門子豬。老話說得好,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佟舅媽話裡話外明擺著告訴佟有魚,或者說是在告訴馬麗和梁友娣如果他們老雲家不讓雲團團去照顧病人,或者說不同意這門親事,老雲家就等著被呂長安報複吧。
佟有魚氣得渾身都哆嗦了,壓不住火氣的站起來就要打佟舅媽,馬麗見勢不妙眼急手快的將人摁了下來。然後也一屁|股坐在佟有魚跟前與佟舅媽吐苦水。
“都是一家人,不過是同甘共苦罷了。咱們倒是不怕被連累,就怕...舅媽還有個緩衝,我們卻是分分鐘的事兒。老妹連豬都敢殺,殺人不比豬容易?真逼著她做自己不樂意的事,她能跟全家人來個魚死網破,同歸於儘。”馬麗覺得這事就應該讓雲團團自己處理,但做為家人應該表的態度卻必須要表出來的,“您說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
佟舅媽被馬麗這話噎得不輕,剛想張嘴說什麼,就見雲團團笑容燦爛的走了進來。
“舅媽什麼時候來的?正好我從鎮上買了菜回來,一會兒留下來吃個飯再走吧。”雲團團將背筐遞給沒啥戰鬥力的梁友娣,“一會兒大隊長要過來吃飯,二嫂看著整。”
見雲團團還能對佟舅媽笑得出來,一屋子的人便都以為雲團團沒聽到她們之前說過的話。不想雲團團打發走了梁友娣便從一旁拿起一根粗棍子。在眾人皆不明所以的時候,雲團團一手抓著粗棍子然後用另一隻的手指在棍身上輕輕的捅了幾下。
原本極為光滑的棍身上瞬間就出現了幾個漏光的洞眼,將棍子從中間折斷,隻留人小臂那麼長後,雲團團又借著衣兜的遮掩從空間裡拿出一根紅繩係在那短木棍上。
蝴蝶結係好,雲團團便笑眯眯的將短木棍遞給佟舅媽。
佟舅媽下意識的向後縮了一下,見雲團團不是要打她這才小心翼翼的將那截木棍接過來。
“上次我姥過生日,我聽悅姐說她在學編繩結,舅媽幫我將這個捎給悅姐,說不定她能用得上。對了,我姥前陣子不是胃口不好嘛,我今兒去鎮上聽人說用石鍋煮黃豆醬的菜湯可以開胃。石鍋什麼的也沒有自己現做的好,正好家裡還有些石頭,舅媽等一等,我去摳個鍋出來。”
說完不等佟舅媽反應就出了東屋往院牆那邊走去。
老雲家三個兒子,蓋婚房不光需要土胚也需要一些石頭,所以他們家院子裡到是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石頭。雲團團隨意挑了個西瓜那麼大的石頭就抱著進屋了。
當著佟舅媽的麵哢哢哢的撓了一通,就將那塊石頭摳出了一個不算小的洞出來。
彆說被這不算隱秘的警告騷操作嚇到的佟舅媽,就是坐在一塊的佟有魚和馬麗都嚇了一跳。
婆媳倆個看看雲團團徒手挖出來的石鍋,再看看佟舅媽和她手裡係了紅繩的木棍,瞬間便悟了。
原來人家不是逼他們去照顧病人的,而是求他們去大義滅親的。
╮(╯▽╰)╭
仿佛不知道佟舅媽來意一般的又是給佟舅媽端茶倒水,又是問候佟姥姥等人,最後還不忘記關心一回還在鎮醫院裡吃病號飯的呂長安。
“……都不是外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舅媽隻管說出來。能幫的我肯定沒二話。”頓了頓,雲團團又輕輕歎了口氣,“老早就想去醫院看看呂三哥的,隻是舅媽也知道我心裡拿呂三哥當親哥哥看,可咱們到底不是一個娘肚子裡爬出來,如今又是這種不上不下的年紀,去了也是給呂三哥添麻煩。還不如不去,讓三哥安心養病呢。
舅媽你說說,要是因為我去探病再影響了三哥休養...那豈不是幫了倒忙。”
佟舅媽:這是赤果果的威脅吧?
雲團團一番唱念作打後就坐到了佟舅媽身側,還一臉親近自然的挽住了佟舅媽的胳膊,“人都說娘親舅大,我就想著舅舅再好,也得看舅媽好不好。也是我們兄弟姐妹運氣好,才有這麼一個好舅媽。以後舅媽閒了就來家裡轉轉,也讓我們好好的孝敬你一回。”
佟舅媽:嗬嗬~
佟有魚:嗬嗬~
馬麗:這回是真服氣了!
……
在雲團團的殷切熱情下,佟舅媽還是抱著雲團團孝敬給佟姥姥的‘石鍋’匆匆離開了。將人一路送到路口,雲團團才腳步輕快的走回來。
梁友娣已經將她帶回來的幾根豬大骨燉上湯了,海帶和乾豆腐也都切好備在一旁的了。
馬麗蹲在一旁給兔子拔皮時見雲團團回來了,還問她兔子要怎麼吃。
“燉吧。”雲團團想了想接道:“多放些土豆乾,我愛吃那個。”
行,滿足你。
土豆乾不比鮮土豆,需要用水泡一水,於是馬麗放下兔子先去將土豆乾泡上了。
“大隊長咋會來咱家吃飯?”佟有魚終於從盛怒中緩過氣來了,隻是臉色仍舊有些不好。“你在哪看見他的,他今兒沒出工嗎?”
雲滿倉爺四個今天仍去出工了,雲老太做主將兩個孫媳婦留在家裡後也沒讓佟有魚再上工。佟有魚好幾天才能輪一次燒水的活,其他時候就是呆在家裡跟著兒媳婦們乾些家務活或是去要辦喜事的人家幫幫忙。
秋收分口糧,年末殺豬分豬肉,所以村民們一般都將婚禮放在冬天,而且還都是辦的流水席。介時找些相熟悉的婦人去幫忙做席麵,也是村裡人多年養成的習慣。
今天佟舅媽來時,雲滿倉爺四個出工去了,馬麗和梁友娣正在明日辦喜事的人家幫忙切酸菜和土豆絲大蘿卜呢,家裡便隻有佟有魚和雲老太。也因此哪怕雲團團和大隊長在院子裡說話,激動的佟有魚和一心都在東屋聽姑嫂對峙的雲老太都不曾發現。
“就在咱家院裡呀。”雲團團見佟有魚問,便老老實實的將今兒一天的行程都交待了一遍。
其中就包括之前回家時她聽到的那句咆哮聲。
聽到雲團團拿到了那個工農兵大學名額,婆媳三人都怔住了。坐在西屋的雲老太更是鞋都沒穿就三步並兩步的來到她大乖孫麵前。
“快跟奶說說,你真能上大學了?”見到雲團團肯定的點頭,一心想要培養個像地主家傻兒子那般留學生的雲老太激動極了,“奶的大乖孫,大乖孫呀,你太給奶爭氣了。”
雲團團笑,一低頭就看見雲老太沒穿鞋,連忙將人抱著進了西屋。
“明年三年才開學呢,到時讓我爸送咱們去省城,這樣奶回來的時候,我也能放心。”
“說起省城,我比你爸還熟呢。早年去省城的時候坐的都是小轎車,哪像現在,”雲老太說到這裡猛的住了嘴,隨即又跟雲團團說起了要給雲團團做兩件衣裳的話。
祖孫倆個在屋裡說小話,婆媳三個在灶上麵麵相覷了一回,還有些難以置信。而另一邊放好公章和文件的大隊長則溜溜達達的回了家。
大隊長是知道雲滿倉爺四個一大早就出工了的,所以他想等今天出工的社員們都回來了再去老雲家。先將雲團團給兒子的糖塊交給媳婦,然後才跟媳婦說起晚上不在家吃飯的安排。
聽說雲團團拿到推薦名額了,大隊長那一家人也都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咋啥好事都叫老雲家攤上了呢。
“大閨女在郵局上班,還嫁到了鎮上。二閨女在鎮醫院上班,將來肯定能在鎮上安家。如今連最小的這個都有出息了,有這姐仨幫襯著,家裡的兄弟還能過不好?”
“老雲家也是心裡沒數的,三個兒子都在村裡種地,倒是將三個閨女都整出去了。”閨女再好還能養老咋的。
“前兩個是,最小的這個可不是老雲家想使勁就能使勁的。”大隊長聽到媳婦這麼說不由打斷她,“小的這個比她倆個姐姐還能得。你瞧著吧,以後指定是他們家最出息的那個。”
“那還用你說。”瞪了男人一眼才又嘀咕道:“那大學念出來了,咋不得分配個好工作。”
也許還能分配到縣裡上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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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些時候,出工的社員們都回來了。雲滿倉爺四個到家了才聽說雲團團的事,也是吃驚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語言。
讓四人先洗漱,然後雲團團又拉著雲滿倉親自去請大隊長。到了大隊長家,又是二叔二嬸的喚了一通。請大隊長的時候也熱情的邀請了一回大隊長的家人,不過被雲團團喚二嬸的人卻沒去,也沒讓孩子過去。
少時飯菜上桌,雲團團先給大隊長敬了一杯酒,再將之前路上說的那些話挑撿著說了一回。等大隊長喝了這杯酒,雲團團又先後敬了雲老太,雲滿倉與佟有魚,兩位哥哥和兩位嫂子,就連年紀比雲團團小的雲海都被她單獨提了一句,雖沒敬酒卻夾了塊肉。
一口菜沒吃就喝了幾杯酒雲團團胃中有些燒,連忙咬了兩口三合麵的饅頭壓下那股醉意,這才從炕上蹭下來。
“二叔,你和奶他們先吃,我去給二嬸送碗菜去。”剛剛馬麗盛菜的時候,雲團團就讓她盛出一碗來了。這會兒那菜還在灶台上放著,再不送過去就涼了。
大隊長一聽這話,連忙攔著雲團團,“給他們送什麼菜呀?他們這會兒應該都吃完了,你不用管他們,你快坐下吃飯。”
“你彆管,又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現在都是叫叔叫嬸,以前可都是叫叔父嬸娘的,難得這孩子有孝心,你就讓她去。”雲老太聞言直接出聲笑道:“再好的孩子要是不孝順,那還不如喂頭豬。他二叔吃菜,累不著她,正好也讓她儘儘孝去。”
自家婆婆可真是...她算是找到老閨女那一身油嘴滑舌的本事隨誰了。
腹誹了一句,佟有魚便夾了一大塊兔肉放在大隊長碗裡,又看了一眼雲滿倉,雲滿倉連忙端起酒杯又跟大隊長喝了起來。
一碗兔肉燉土豆乾,一碗豬骨五花肉燉海帶乾豆腐,雲團團用挎籃將這兩碗菜裝好便出門了。一路上也沒碰見什麼人,到也不用擔心被人問起來要怎麼說。到大隊長家時正好剛開飯,將菜和籃子都留下,雲團團才笑著與大隊長的家人告辭。
空腹喝了些酒,又被風吹了一回,雲團團心裡什麼都明白,就是走路的時候感覺腳下有些飄。
雲團團的酒量還行,就是不能空腹喝酒。說起來她中午就喝了一頓了,那會兒是半點事都沒有。晚上這頓也許不光是空腹酒,還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又走了幾步路,雲團團有些頭暈想吐。拋開腦中那些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她又晃晃悠悠的走到一顆樹下,靠著樹緩了緩酒勁,才又繼續往家走。
下次喝酒前一定要先填飽肚子。
賀之亦遠遠的跟著雲團團,一直看到她進了院子,又進了屋子這才滿臉冷淡的回知青點。
一進屋,一股臭腳丫子的汗臭味和鞋上散發出來的酸腐味直衝鼻間,當即就將賀之亦惡心吐了。
不是賀之亦矯情,而是他剛剛從空氣清新的室外進入封閉的室內,就要麵對十幾二十雙臭腳丫子和穿了一天的鞋...不得不說,這一幕實在是太殘酷了。
與吵鬨有味道的知青點和熱鬨的老雲家相比,呂家這邊的氣氛就沒那麼輕鬆了。
佟舅媽抱著雲團團送的‘石鍋’去了鎮醫院,一邊對著她老娘訴說自己走這一趟受的委屈,一邊又跟她哥嫂說雲團團是如何當著她的麵撓出個‘石鍋’的。
“就哢哢哢!那麼大一塊石頭就摳成這樣了。”除了‘石鍋’外,佟舅媽還從鍋裡將雲團團/係了蝴蝶結的短木棍拿了出來給她媽和她哥嫂看。“都是那丫頭弄的。”
就問這樣的兒媳婦,真是你們想要的嗎?
呂老太太/呂長安爸媽:“……”
呂長安:“……”
看看那‘石鍋’,再看看短木棍上的手指洞,呂家人滿臉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因沒親眼看見那一幕,所以呂家人還多少有些半信半疑,“真是當著你的麵弄的?”
相較於家裡人,親眼目睹過雲團團殺豬的呂長安,一顆心都涼了大半截。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