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黃茂打著哈欠晃進座位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
身後,他兩個老大“相敬如冰”,中間像是隔了一堵空氣牆。相連的課桌也隔了一大條空白,跟往日兩人的親近全然不同。
在黃茂第二次轉頭小心翼翼地張望時,林歲寒瞟了他一眼,叫住他:“這個給你。”
黃茂驚奇地看一眼班長桌上的早餐。
這東西平常不都是帶給他顧哥的嗎?
他今天恰巧沒吃早餐,笑眯眯地伸手去接。不過他的手剛放在那份早餐上,利刃似的目光就紮在他的背上。
學霸冷冷淡淡地交代完,已經低頭上早自習。那麼就是——
顧晏楚原本就鋒銳的五官此時更添一分銳意。整個人像是開刃後帶著血腥氣的鍘刀,活像馬上要斬在他的手上。
黃茂腦子宕機。
昨天晚上他和另外的小弟去得早一步,先把顧帝那幫**的垃圾狠狠捶了一頓。隨後顧哥辦完事才到。
揍顧帝的時候顧哥都是風輕雲淡,隱隱還看得出幾分愉悅。
難道……昨天的架今天才上頭啊?
黃茂的手慣性伸向那份早餐,顧晏楚冷了眸色,桌子底下的長腿一腳踹在黃茂的凳子上。
乒乒乓乓一陣響,黃茂一個沒注意,不算健壯的身體一下子摔在地上。其實力道不重,但是太嚇人了。
拿早餐的手自然也收了回去。
顧晏楚眼底泛著冷光,假惺惺地關心一句後:“看來黃茂同學無服消受這份早餐。”
林歲寒抿了抿唇,捏著筆不說話。
黃茂馬上爬起來,還有什麼不知道:“老大我吃過早餐了,天意都不想我吃這份早餐,你給其它沒吃的人吧!”比如旁邊虎視眈眈的顧閻王!
不知道為什麼,平時遷就顧晏楚的林歲寒這次完全沒有遞給他一個眼神,轉而看向徐為。
徐為剛剛暗搓搓地把一切看在眼裡,把頭都要搖掉了:“班長,我飽了,明天的份都吃了!不是,這輩子都不想吃早餐了!”
旁邊的人紛紛拒絕,林歲寒難得耍了小脾氣,把還冒著熱氣的餐點隨手塞進桌洞:“既然都吃飽了,一會兒我拿去丟掉就是。”
黃茂:……啊,彆啊。他想今天看見正常的老大。
“班長,老師讓你去辦公室領今天的日報。”
等林歲寒走後,黃茂和徐為鬼鬼祟祟地湊過來,朝臉色不佳的顧晏楚擠眉弄眼:“老大,你跟班長吵架了?”
顧晏楚右手把筆轉了一圈後摁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他心頭也生出一股淡淡的煩悶:“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兩人在嘴巴處做了一個拉拉鏈的手勢,見勢不妙,溜了。
顧晏楚寧願是林歲寒跟他吵架。問題在於他根本不知道林歲寒因為什麼而生氣。
昨天晚上林歲寒的表現一切正常,也並沒有因為顧帝的發瘋遷怒他。他走時還特意提出讓司機一起送他回家,不用顧晏楚自己走路回去。
早上見麵後,林歲寒上下看了他一眼,之後一直沒有理睬他。
想到昨晚林歲寒的話,顧晏楚摁住胸口也止不住那股潺潺的暖意。但又想起剛才林歲寒的冷淡,顧晏楚忍不住摸了一下包裡的煙。
被嚇退了嗎?被自己黑暗又肮臟的身世過往?
“顧哥?去小間抽?”
“不用。”顧晏楚修長了手指敲了兩下桌麵,拒絕了。
徐為和黃茂還觀察著反常的顧哥,又怕又好奇,最後兩臉懵逼。
“顧哥自己發現沒,他最近真的很不對勁。”
如果說以前的顧晏楚是一塊萬年寒冰,對著誰都楚楚凍人,那麼現在這塊冰裡流了岩漿,即使熾熱隻因為一人。
“……對顧哥的影響,是不是太大了。”黃茂喃喃。
不過管他呢,讓顧哥多近朱色,說不定以後剝削能少點!不過希望兩人和和美美!不要吵架!
***
林歲寒拿回今天的日報,剛分完幾份,就聽見有人討論:
“臥槽,顧帝吸毒進局子了?”
“彆嚇我啊,你仔細看行不行,五個人的名字,裡邊沒顧帝。”
“靠,哈哈哈哈,這配得照片不是顧帝是誰啊,這馬賽克打了跟沒打似的,認識的一眼就能看出來。”
“顧帝不是挺橫的嗎,他媽怎麼讓他淪落到這幅德行了。”
回話的人暗暗看了一眼角落靠著椅子閉目養神的顧晏楚:“得罪人了唄。他玩過火了,估計老爺子也是讓他丟個人
給個教訓。反正現在大家都知道,以後顧家是誰的天下。”
“昨天有人說在會所看見顧晏楚了。”
“那不就是了?”
後麵的討論太隱晦小聲,林歲寒沒聽見,隻聽到了前麵關於顧帝的討論。
他捏了一張日報看。生活和法製兩個大版麵,都整整齊齊地刊登著同一張照片——
一個男子頂著濕漉漉的雞窩頭站在c位,衣衫淩亂潮濕,麵部打碼漏出的臉不正常地腫起。旁邊是幾個男子畏縮地趴在一旁,警察威風地靠在一邊。
題目大同小異——破獲一起聚眾吸毒案。
照片中的人和背景都很熟悉,林歲寒昨天才去過。
他看著照片中顧帝狼狽不堪的樣子,心中堵塞的鬱氣終於舒暢了些。
雖然這人沒有因為吸毒進去,新聞中也沒有顧帝這個名字,但這張照片,懂的人都懂,想必能讓顧帝好一陣子在世家圈子裡抬不起頭來。
有顧家照拂的情況還能這麼丟人,丟人還丟得如此大發,恐怕也沒有比這更能折磨顧帝的事了。
“我這個哥哥,應該很長一段時間自顧不暇,沒辦法來找你的麻煩。”
林歲寒被突然出現在耳邊的聲音嚇了一跳——顧晏楚不知不覺中已經湊到他身旁,跟他一起看起了手中的報紙。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得林歲寒能聞到顧晏楚身上帶著木質的沉穩香味。
林歲寒不自在地拉開距離,忍住話頭:“比起找我的麻煩,你更應該擔心找你的麻煩。”
說完,林歲寒拿起筆繼續寫卷子,沒有要搭理顧晏楚的意思。
顧晏楚看著林歲寒白嫩的耳垂,就算被給了臉色看,跟麵對以前“林歲寒”的挑釁不一樣,他絲毫生不起憤怒和不悅。
比起微不足道的挑釁意味,顧晏楚更在意林歲寒的忽視。
習慣了春風的柔和與溫暖,再把人放到冬日的凜冽中,沒有人能夠忍受。
但要如何讓春風隻為自己一個人停留,要如何才能囚住飄逸而自由的風。
陽光照不到的角落,有焦躁和黑暗的情緒慢慢滋生。
接下來的一上午,林歲寒和顧晏楚仍然沒有說話。兩人像是回到了第一天相識,冷冷淡淡的,誰也不在乎誰。
課餘,黃茂經常能發現顧哥
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著班長。班長一無所察,安安靜靜地待在座位上看書,但不同往常的神速,那本簡單的英語教材一個課間才翻過一頁。
讓林歲寒眉頭皺得更緊,周身氣質更加沉鬱的,是下午的英語課。
“江老師生病,我暫時來給你們代課。”左老師略微尖銳的聲音響起,隱隱有得意。
她點開一頁PPT:“你們老師講到哪裡了?”
底下沒人回答她,都在擔心生病的班主任。
前段時間江老師一直在操心校內賽課,閒得發黴的國精班跟她做了好幾次配合,來幫江老師磨課。雖然無聊,但看著班主任每節課的進步和她臉上溫柔又喜悅的笑容,國精班的學生都覺得很值。
尤其知道江老師最後賽課第一名,更高興了。
他們是發自內心地喜歡這個從來不以成績判斷學生、也從來不放棄任何一個“差生”的老師。
特彆有台上這位,樂意給學生做“沒救排名”的前班主任對比,江老師顯得愈發寶貴。
左老師見沒人理她,一拍講台,陰陽怪氣:“連講到哪裡都不知道,不愧是你們國精班,學得真好。”
英語課代表聽不下去了:“旁邊的小黑板寫著教學進度。”
班主任知道有學生忍不住走神,每天上完課都會貼心地把教學範圍在小黑板上記錄下來,方便想學的學生補課。
左老師湊過去看了一眼:“教學進度挺快啊,拉這麼快你們學得會嗎,學生聽不懂不是白講嗎?”
徐為翻了個白眼,“小聲”跟旁邊的同學討論:“你看她這姿勢,像不像胖茶壺。尤其刻薄的表情,像茶壺燒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