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來人, 林樓冷漠強勢的氣場略微收斂些,淡淡開口:“回來了。”
林歲寒猶疑著點頭, 要不是他再三確認過著就是自己的小書房,林樓這麼理直氣壯的做派,幾乎讓他以為自己走錯了。
他慢慢靠近,莫名有種食草動物壯膽靠近捕獵者的心悸:“嗯。林樓哥,這是小書房……”言下之意你是不是走錯了,這是他的書房。
林樓聽懂他的意思,輕挑眉尖:“那邊設備有問題。”
言簡意賅。
林歲寒應了一聲,躊躇。他本來還想在書房看會書, 現在林樓霸占了他的書房,倒讓他不知道怎麼辦。
“有事?”林樓重新拿起鋼筆, 看樣子沒有讓位的意思。
林歲寒眼尖,一眼就看見林樓手中眼熟的鋼筆。
這鋼筆的主人是他!
就算是以前,生活隻靠資助和獎學金, 有條件時, 林歲寒都會挑幾隻舒適的、自己喜歡的鋼筆。更彆說現在條件寬裕不少。
生活已經很辛苦了,總要留給自己一些愉悅的念想。
物色對比了幾個小時,林歲寒才找出這麼一隻價格不算過分、筆尖軟硬適中、粗細適合, 而且設計感很強的鋼筆。
他很顧惜這隻鋼筆, 隻有寫最難的習題需要找找感覺時才會拿出來。
寶貝的程度, 跟某些把車、表當老婆的人比起來,也不差多少。
結果現在這支筆捏在了林樓手裡!
注意到林歲寒的視線,林樓微怔,擺弄下手中的鋼筆:“這隻鋼筆很棒。”看來他們書寫習慣挺合拍。
林歲寒:……
這種情況下,這樣的讚美一點也不能讓人高興起來。
林歲寒把包放在小書房,默默退出去。
晚上林樓好像很忙, 一直沒有下樓吃飯,沈秘書倒是在林歲寒的邀請下留下來吃了頓晚餐。
兩人間隙聊了一些話題。
不愧是能勝任林樓秘書和特助的人,沈秘書說話非常風趣幽默,知識麵也很廣,兩人聊得投機,關係親近不少。
沈秘書吃完飯又上樓一次,下來就告彆回家了。
林歲寒吃完飯走了幾圈消食,一時找不到什麼事做。
現在想起來,他做得最多的就是看書,也沒有什麼彆的娛樂愛好。
同齡人放假玩樂時,他在福利院幫忙或者溫習功課。
現在陡然有了自己的時間,他反而不知道做些什麼。
書本作業都放在小書房,林樓還在裡麵,不方便進去。
翻了幾頁茶幾上阿姨留下的雜誌,林歲寒實在看不下去,乾脆上樓回房間。
他隱隱記得原主有一本日記,裡麵說不定會交代些什麼。上個星期,林歲寒已經借著更換家居的理由大略找過一次,沒有日記本。
林歲寒通過qq和微信等聯係過原主的同學,他們都說原主沒有東西遺落在學校。
更令人不解的事情,那些同學都說原主的性格非常好,雖然看著疏遠,實際很和善。就算學校給的教育資源不算好,憑著自身的努力,成績也非常不錯。
這跟原書裡描述和西臨實驗一中同學口中的原主,簡直就是兩個人。
林歲寒越發困惑,到底是什麼讓原主產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他也愈發想找到原主的日記本,現在唯一的線索,說不定能告知他真相。
在房間裡繞了一圈,連邊角角落都看過,日記本仍然不見蹤影。
林歲寒猜想可能在原主以前的家中,決定之後套到信息後再去原主家中尋找。
“扣扣”
門口傳來敲門聲,隨後是方姨親切柔和的聲音:“小少爺,我給你熱了牛奶。”
林歲寒開門拿了牛奶,開口:“方姨,”他頓了下,“我哥還在小書房嗎?”
方姨唉了聲:“大少爺還在書房,一直在忙。你找他有事?阿姨去幫你說一聲?”
林歲寒連忙搖頭:“不用。我隻是……有東西放在裡麵了,之後去拿也一樣。”
方姨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她看林歲寒總能想起自家的小孫子:“好。時間不早了,那小少爺你早點休息,我先下去了。”
等方姨走後,林歲寒歎了口氣,強行按下心中的躁動,洗漱後上床睡覺。
夜半,清冷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灑在臥室中,大床上的人影翻來覆去,仍然還有動靜。
柔軟的被子中探出一隻手,在月光照耀下,隱泛著帶了些涼意的光。那隻修長的手拿起床頭的鬨鐘,墨玉似的眼眸望了一眼。
【1:41 am】
林歲寒無奈地坐起身,發了會兒呆,端過床頭沒喝完的牛奶抿了一口。
涼透的液體從食管滑下,使人更加清醒。
都這個點了,應該都睡了吧?
林歲寒從床上下來,踩著拖鞋,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往小書房走。
日落已久,這個天還不到室內供暖的時候,走廊的通風窗吹著些夜風,淡淡的涼意激起皮膚上一片雞皮疙瘩。
整個走廊回響著他一個人的腳步聲,寂靜又空蕩。
林歲寒緩緩把手放在門把上,慢慢推開小書房的門,一抬頭,他差點被嚇得心跳驟停——
林樓還坐在他親自購置的椅子上,背靠著他買的小抱枕,此時微微側頭,詫異地望著他。
比起下午時西裝革履、頭發整齊的正式打扮,淩晨的林樓一身灰色的家居裝,墨黑的頭發隨意地散著,沒了貼身的西裝,坐姿也自由不少。
脫離霸總的裝扮,明明已經二十七八的人,這時候看起來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還有種慵懶、淩亂的美感。
林歲寒深呼吸一口氣,淡定的臉勉強繃著:“大哥,你還在忙啊。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
“等等。”
林歲寒心裡的小兔子狠狠地踹了一下,他有些僵硬地轉過身:“還有什麼事嗎?”
林樓雙肘撐在桌上,雙手合十,聲音和氣勢都極具壓迫力:“你來——不會隻是為了叮囑我早點休息吧?”
見已經瞞不過去,林歲寒硬著頭皮靠近了點,解釋:“我沒有惡意。”
他說完自己都不太信。
大晚上快淩晨兩點,不睡覺卻莫名其妙地到了小書房。這個小書房之前還處理過重要文件的地方。尤其原主回家沒幾天就挑釁過反派大哥,揚言自己更適合集團執行總裁和董事的位置。
林歲寒心中默默歎息一聲,抬頭注視林樓,目光坦然:“不管你信不信,我來的目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樓放下手,輕輕在桌麵點了點,語氣似乎有些無奈:“你覺得我是怎麼想的?”
林歲寒沒回話,看了眼他麵前一摞文件和還亮著光的電腦,意思很明顯。
林樓的臉仍然保持冷峻,眉目間卻多了些莫名的情緒。他定定看著林歲寒,直把後者看得後心發麻。
隨後男人沒多糾纏這個話題,另起了話頭:“為什麼睡不著?”
林歲寒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求職者,正麵對嚴肅hr的問詢。他頓了頓,還是開口:“嗯……有點焦慮。”
林樓皺起眉頭:“擔心考試成績?”
林歲寒沒想到這個日理萬機的冷漠大哥知道他的考試時間,轉念一想,應該是方姨碎嘴提過。她也喜歡一臉八卦地提起林樓,意在拉近兩人的兄弟情。
林歲寒默默搖頭。他當天計劃的學習任務沒完成,這讓他坐立不安。
林樓以為他不好意思:“你的情況爸媽和我都了解,不會強求你的成績。放鬆心態,一次考不好有下次。”
林樓語氣和姿態都很嚴肅,旁人看起來其實非常不客氣。林歲寒對人的情緒很敏銳,奇異地從中感受到關懷之情。
林樓就是這種人,生活和工作,嚴謹自律到變態。據林歲寒所知,除了家人,沒有什麼能讓這位工作狂打亂節奏和破壞規矩。多給個眼神都不屑。
林歲寒非常知趣地把自己刨除在家人的圈子外。
他的想法一直沒變過,不求自己對男主和反派有多特殊,隻要他們不收拾他,自己能過上清淨平凡的生活,林歲寒就很滿意了。
“成績差,有需要聯係沈秘書,他會給你找相關的老師補習。”
林歲寒十分平靜地“嗯”了一聲,沒多解釋。考試成績自然會說明一切。
兩人之前見麵一直都是話不投機的狀態。要是以前暴躁易怒、絲毫不著調的林歲寒,林樓直接無視處理。麵對這個有了大變化的弟弟,林樓反而不知從何開口。
小書房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之中,靜得能聽見電腦運行時的嗡嗡聲。
“所以這麼晚,你來做什麼?”
話都說了半天了,還平白遭了嚇,就這麼回去豈不是很虧?
“我來看書寫作業。”
迎上林樓詫異的目光,林歲寒一臉平靜地陳述:“從我回來到現在,你一直待在小書房。我的東西都在這裡,連作業都沒辦法做。”
看著還在林樓手中捏著的鋼筆,夜壯慫人膽,林歲寒惡向膽邊生:
“鋼筆也是我的。我都沒用過幾次。”
他精心選用的鋼筆,自己用的時間還沒彆人長。
心中不是滋味,林歲寒最後開口,語氣中不免染上幾分不平和委屈。
林樓平日最討厭忸怩的作態,聽到自家小弟這種口氣,他心中卻沒有絲毫不耐。
接收到林歲寒帶了幾分控訴的眼神,那張成熟英俊的臉甚至流露出一絲笑意。
“喜歡鋼筆?”
林歲寒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林樓無奈:“明天讓小沈陪你去再買幾支。”
“抱歉暫時使用你的書房,不介意的話,你可以一起使用。”
說是小書房,其實整間房仍然大得空曠。書房裡還有張小桌子,同樣可以使用。
“我用小桌子,你到這邊來。”
聽到林樓這麼說,林歲寒是真的愣了。
他抱緊懷裡的書,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林樓用小桌的畫麵。
嗯,畫麵太美了,難以想象長手長腳、一臉冷峻的林樓,委委屈屈地縮在小桌前。
“不用,我用小桌就好。”他怕看到那種畫麵,等反派大哥一覺起來清醒後滅口。
林樓見狀沒再問,低頭繼續處理事務。
冷靜鎮定的模樣像是房間裡沒有多出一個人。
終於又見到熟悉的課本和教輔,手接觸到書本的那一刹那,林歲寒心中的浮動的不安定慢慢消失。隨著注意力的集中,起初那種與林樓共處一室的尷尬也逐漸被拋之腦後。
學習使人快樂。
林歲寒的狀態漸入佳境,林樓反而略微分散了注意力。
男人狹長深邃的眼眸看向小桌前的少年。
台燈的光投在他的臉上,兩排卷翹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翻書寫字的動作大氣自然,整個人靜謐又專注。
像是一尾魚回到了水裡,剛才隱隱散發的焦慮和不安徹底消失,轉而有種一切儘在掌握的鎮靜和自如。
林樓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麼之前林母說他們兩兄弟很像。
兩人安安靜靜地度過了一個小時,林歲寒未完的學習計劃做得也差不多,心也不慌了。
他頭腦中漸漸睡意彌漫,但想補一下晚上缺少的時間,打算再看一會兒。後來實在沒撐住,掩著嘴小小打了個哈欠。
就在林歲寒快小雞啄米時,林樓磁性低沉的聲音響起:“我準備休息了,你呢?”
林歲寒被他冷沉的聲音凍得一哆嗦,一部分理智回籠:“那我也去睡了。”
林樓看他一眼:“你先回去,我收拾資料。”
林歲寒點頭,把桌上的東西擺放好後準備回臥室。時間太晚,意識從高度專注的學習狀態抽離,他此時腦子裡一片霧蒙蒙的。
離開關上書房門前,困得模糊的林歲寒歪了歪頭,下意識秉著禮貌的原則開口:“林樓哥晚安。”
他也沒指望冷漠大哥會回複,說完便關上門離開。
精致的木門遮擋了門後男人瞬間的怔愣,門關閉時清脆的響聲掩蓋了深夜的低語。
“晚安。好夢。”
壓在心裡的大石頭消失,林歲寒借著零星的睡意,幾乎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頑強的生理時鐘早早叫醒了林歲寒。
他抱著枕頭躺了一會兒,很快回憶起昨天深夜,自己心急之下到底做了什麼。
腦海裡浮現他和林樓共處一室的畫麵,林歲寒抱著腦袋歎息一聲,恨不得穿越回去把自己敲暈。
這樣現在就不會尷尬得想挖個洞鑽進去。
他強忍住羞恥,洗漱完畢後下樓吃早餐。
沒想到正看見林樓和沈秘書正在餐廳,兩人麵前擺著三明治、咖啡還有藍白的文件,像是有什麼問題,沈秘書正指著文件說什麼。
林樓一臉平靜地聽著,時不時說一句。
看來最近是真的很忙,沈秘書送文件都早上送到家裡來了。
見到下樓的林歲寒,兩人皆是一副詫異的表情。
林歲寒怕聽到什麼商業機密,轉身想上去避嫌。
“歲寒,”他回頭,林樓出聲,“吃早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