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的生物似乎完全不該出現在凡間。
他是造物主鐘愛的寵兒,神明最完美的作品,是世間一切美的具象化。
與眼眸同色的長發垂落於肩頭,藍紫色的魚尾在灑滿月光的池水中輕柔地擺動,珍珠白色的巨大尾鰭閃動著淺淺的光澤。
猩紅的血跡早已被飛濺的水花衝淡,猶如一層淺紅色的膜般覆蓋在他的半張臉上,另外半張臉則是純白無暇,在冰冷的暗夜中閃著光,豔麗的潮紅覆蓋著他的顴骨和臉頰,順著修長的脖頸蔓延至鎖骨與胸膛,幾乎令人目眩神迷。
那種近乎凶殘的詭譎美感,令人本能地感到恐慌與畏懼,但卻難以自控地被蠱惑和吸引。
猶如毒蛇豔麗的花紋,或是珊瑚劇毒的觸手。
美麗而致命,邪惡而妖異。
人們震懾於這仿佛隻存在與神話中的造物,大腦和雙眼都被如此驚人的景象侵略占據,根本無從思考其他任何事物,仿佛身邊的一切聲音,一切畫麵都不複存在。
他們腦海中唯一清晰的想法是——倘若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海妖……
那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
羅維特呼吸一滯。
——但卻並非出於驚豔。
戈修眼下的模樣非常不正常。他的神情看似清醒,但瞳孔卻是渙散的。
那種不正常的病態豔紅從他的鎖骨一直蔓延到臉頰,仿佛有火焰在他的體內燃燒似的,他的唇上還殘餘著尚未乾涸的血跡,羅維特幾乎能夠想象到對方是如何用牙齒撕碎一個成年人的喉嚨,好似扯開一片薄薄的紙張般輕而易舉。
羅維特麵色鐵青地轉過身,向著那個唯一的幸存者走去。
他幾個大跨步就邁到了對方的麵前,然後抬手將那委頓成一灘的男人扯了起來,然後粗暴地摜在地上。
“你們做了什麼?”
羅維特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壓抑著暴戾的怒火,那雙漆黑的雙眼中有種令人不敢直視的冰冷殺意,猶如刀鋒般銳利殘酷,仿佛能夠直接用目光將眼前的人淩遲。
他伸手從其中一個護衛的腰間扯出槍,毫不猶豫地拉開槍栓,子彈上膛。
“砰!”
子彈呼嘯著射入男人癱軟的大腿。
羅維特在男人的慘嚎中抬腳踩上他的傷口,用堅硬的靴底緩慢而殘忍地碾壓旋轉,聲音陰沉:
“——說。”
幸存者因劇烈疼痛而戰栗著,鼻涕眼淚和唾液糊滿了整張扭曲的臉,他顫抖著張開嘴,用尖利變調的聲音,哆哆嗦嗦地說道:“是……是藥……誘導人魚……人魚……發情的藥……”
“量呢?”
羅維特眸色狠戾地問道,腳下加重力道,換來了對方更加悲慘的一聲慘叫:“一!一整管!本來準備,準備隻倒半管的!但是!但是!被打碎了!就都……”
……一整管。
誘導人魚發情往往隻需要10毫克藥量就足夠了。
羅維特神情陰沉地鬆開腳,抬手讓其他的衛兵將那人抬下去:“繼續審訊,查出來他背後是誰。”
在對方逐漸遠去的求饒聲中,他招來其中一個副官,簡明扼要地吩咐道:
“封鎖周邊。聯係所有的人魚專家,帶著他們之前所有的研究資料,立刻趕到這裡。”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戈修並不是人魚。
能夠誘導人魚發情的藥劑在他的身上會產生什麼樣的副作用,沒有人能夠知道。
羅維特將□□丟給一旁的衛兵,扭頭向水池中看去。
月色下漆黑的湖水中,人魚緩緩地向著池邊遊來,他的神情純善而無辜,在濃豔的鮮血和一地的斷肢中顯得分外驚悚可怖。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唯有羅維特仍舊站在原地,靜靜地注視著戈修。
人魚將兩條柔白的手臂交疊於池邊,雪白的皮膚和鮮紅的血液色調對比是那樣強烈,幾乎能夠刺痛人的雙眼。
他歪了歪頭,藍紫色的眼眸幽深的仿佛能吸入光芒的漩渦,嘴唇動了動。
羅維特聽到,戈修緩慢而機械地問道:
“你要帶我去哪裡?”
羅維特一愣。
這是……先前他在醉後不斷重複的那句話。
並且,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