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之都依德西, 金水大街,繁星俱樂部。
華燈初上,街道車水馬龍, 燈紅酒綠, 正是一天中俱樂部最熱鬨的時刻。
黑鬆郡侯爵的次子紀堯姆正在俱樂部和三位狐朋狗友打麻將。這個新遊戲如今風靡全國,成為了繼反封建之後又一個人民喜聞樂見的遊戲。紀堯姆決定學會這個遊戲,然後將它帶回平原王國,那樣他就成為時尚的弄潮兒了!
這一局是紀堯姆的朋友胡了。紀堯姆悶悶不樂地掏出幾張鈔票放到笑開了花的朋友手中。
“嘖,你們不會出老千了吧?我怎麼可能一晚上都在輸?我要沒錢了!”紀堯姆不滿地說。
“大概是你手氣不好吧?話說你還在乎這點錢?你的未婚妻不是繼承了一大筆遺產嗎?”
提起這個紀堯姆就來氣。“她已經不是我的未婚妻了!而且她根本沒繼承多少遺產, 隻有幾百金幣而已。我還看不上呢!”
“幾百金幣也不少了啊!”朋友們紛紛眼饞。
“我能找個更好的!”紀堯姆一捶牌桌,“我可是黑鬆郡侯爵之子,血統純正的貴族!我爸爸是平原王國的大使, 海岸王國的女人還不排著隊等本少爺臨幸……”
“紀堯姆少爺!”
一聲叫喊打斷了紀堯姆的自吹自擂。他伸長脖子,看見一名年邁的仆人穿過人群急匆匆朝他跑來。那是父親身邊的貼身男仆。
“你來乾什麼?老爸叫你監視我?”紀堯姆給了他一記白眼。
男仆滿頭大汗,不住地用袖子擦拭臉頰:“少爺, 老爺出事了, 您快回去一趟吧!”
“真是的, 沒看到我手氣正旺嘛!”紀堯姆煩躁地丟下麻將, 披上自己的外套。那個老頭能出什麼事?突發急病?還是故意用這個借口叫他回家?那老頭就是看不得他高興!
回到自家宅邸,紀堯姆傻眼了。
宅子外麵被紅衣軍隊所包圍, 宅子內部亂作一團。仆人們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 不少行李箱已經搬上了蒸汽機車。
“出什麼事了爸爸?”紀堯姆在書房中找到了他的父親。
黑鬆郡侯爵頹然坐在書桌前, 手邊放著一張蓋了紅章的信。
“失敗了……我們賭輸了……”侯爵大人自嘲地一笑, “我真是鬼迷心竅, 怎麼會覺得艾伯特那個廢物有能力取代他母親呢……現在全完了……”
“爸爸,你到底在說什麼?”
侯爵將信紙窩成一團。“我們被驅逐出境了。現在就收拾行李,明天我們就乘船回國。”
“驅逐……為什麼?!”紀堯姆難以相信, 他父親可是平原王國的貴族啊!海岸王國這是想跟他們平原王國開戰嗎?
侯爵拍了拍紀堯姆的肩膀。“你照做就是了。這次所有罪責都由我承擔,你會沒事的,放心吧孩子……”
書房的門打開了。男仆畏畏縮縮地探出頭:“侯爵大人,有一位先生求見……”
侯爵皺起眉:“我不是吩咐了不許打擾嗎?在我離開之前,我還是平原王國的大使!”
“那位先生不是找您的,是找紀堯姆少爺……他是個律師。”
侯爵莫名其妙,紀堯姆更是如墜五裡霧中。他最近沒作奸犯科吧,律師找他乾什麼?
律師被請到書房之中。他是個看上去精明能乾的中年男子。“侯爵大人,少爺。”他語氣客氣,“我代表我的委托人莫霍克先生,前來通知紀堯姆少爺:兩年前的冬天,您醉酒駕車撞傷莫霍克先生,導致他殘疾。他將起訴您。”
紀堯姆的大腦遲鈍地運轉起來。他想起來了,是那個不長眼跑到他車輪底下的賤民!
“你搞錯了吧律師先生?當時開車的不是我,而是我家的一個仆人,他已經認罪了,現在被關在監獄中……”
“他翻供了。”律師輕描淡寫地說,“他說您父親給了他一筆錢,讓他頂罪。除了故意傷害之罪,侯爵大人還將被起訴賄賂證人、乾擾司法之罪。我已經通知完了,告辭。”
他點頭致意,施施然離開書房,留下兩臉懵逼的侯爵父子。
***
依德西下城區,一間低廉的小酒吧內。
此地的主要客戶是貧窮的工人、水手、囊中羞澀的外地打工仔,魚龍混雜。當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紳士走進酒吧時,他理所當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貧窮的酒客對他一身昂貴裝束投以嫉妒的視線,肌肉虯結的水手們則不懷好意地打量他,掂量搶劫他的收益和風險。
魏爾德不自在地低下頭,沐浴著針紮似的視線,走到角落的座位。一男一女兩名披著鬥篷的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你們就不能選個好地方嗎?”魏爾德沒好氣地問。
女子撩起兜帽,她正是黛西·貝茨。“我們像是去得起豪華酒吧的樣子?”她話裡帶刺,“您要是給點兒預付金,我們就能包下梧桐大酒店招待您了。”
魏爾德裝作沒聽懂她的冷嘲熱諷。“彆廢話了,東西帶來了嗎?”
吉恩·貝茨偷偷摸摸地從鬥篷下麵拿出一個圓形包裹。魏爾德向包裹伸出手,吉恩卻一把按住他。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還會白拿你的東西不成?”魏爾德撇撇嘴,從外套內袋取出一支鋼筆和一張紙,飛快寫下一串數字。
“這是一個匿名賬戶,錢都打進去了。你們有賬號和密碼就能把錢取出來。”
“這個數跟我們當初說好的不一樣。”黛西皺起眉。
“還不是你們太慢了!魔力頭盔都快正式發售了,你們才把東西弄來,還指望拿幾個錢?”
兄妹倆對視一眼,將包裹收回鬥篷內。“那就拉倒。”黛西翻了個大白眼,“就當我們什麼也沒拿到,你去跟你老板說,我們不乾了。”
“至於我們從地城娛樂拿到的絕密開發資料,也還回去好了。”吉恩補充。
魏爾德抬起手:“好吧好吧,算我輸給你們了。”
他又取出一本支票簿,用胳膊擋住這樣東西,避免被酒吧裡那些貪婪的窮鬼所覬覦,飛快地寫下一串數字。
貝茨兄妹總算滿足了,將包裹交給魏爾德。
“對了,我們的任務完成,可以回童趣樂了吧?”吉恩問,“你當初不是許諾我們一回去就能當主管嗎?”
“小哈登先生會給你們安排一個好職位的。”魏爾德心不在焉地說。他一點也不關心貝茨兄妹的未來職場發展,他隻想儘快將這件寶貴的收獲帶給小哈登先生。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這個糟糕的鬼地方,卻發現酒館不知何時清空了。
一道強光打在他臉上。魏爾德被刺得睜不開眼,隻能看到一群模模糊糊的影子。
“魏爾德先生,放下你手裡的東西,舉起手來。”
***
小弗萊迪·哈登震驚地瞪著他的律師,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聽見的一切。
“魏爾德被抓了?”他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了調,“這怎麼可能……”
律師疲倦地歎了口氣:“您手下的那對兄妹——貝茨兄妹已經自首了,他們要作為證人指控您向地城娛樂派遣商業間諜,竊取商業機密。而且魏爾德又被抓了個現形……”
砰!
小哈登將咖啡杯狠狠砸在地上。律師不由往後縮了縮。
“我許給他們那麼多好處,他們卻背叛我!那兩個無恥的叛徒,該遭瘟的賤民……!”
小哈登用一連串律師從未聽過的、極富創意的詞彙咒罵著貝茨兄妹。罵完之後,他的力氣似乎也消耗殆儘了。他不得不用雙手撐著桌麵才能穩住自己的身體。
“你說該怎麼辦?”他喘著粗氣,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律師。
“有個很簡單的方法:棄卒保帥就行了。就說這一切都是魏爾德自作主張,您根本不知情。”律師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上小哈登的吐沫星子,“但是您得給予魏爾德足夠的好處才能讓他甘願背下所有黑鍋。這恐怕得花不少錢。”
“花錢而已,我們哈登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錢!”小哈登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告訴魏爾德,我會照顧好他的家人。等他從牢裡出來,還能繼續在童趣樂工作。再給他下半輩子根本花不完的錢,他總該滿意了吧。”
律師點點頭:“我想魏爾德先生會為了大局犧牲自己的。除了這件事……”
“還有什麼?!”一個壞消息已經夠了,還有更多?
“謝伍德因為涉嫌詐騙和竊取商業機密被逮捕了。”
律師說完,條件反射地一矮身,一隻筆筒從他腦袋上方飛過,重重砸在牆上。
“怎麼連謝伍德也……”
律師狼狽地爬起來:“似乎他針對您表弟的那些行動已經暴露了。不過您放心,謝伍德對哈登家族非常忠誠,絕不會出賣主人的。即使懷恩父子猜到謝伍德背後的指使者,他們也沒有證據。您和您父親是安全的。”
小哈登的嘴角抽了抽,那像是一個笑容,可比哭還要難看。
“謝伍德是我們安插多年的棋子,好不容易取得了懷恩父子的信任,居然那麼容易就……”他攥緊拳頭,骨節都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了,“今後想再安插一個那樣的棋子可就難了!”
律師同情地看著他的委托人。“比起那個,您現在更應該操心一下您的稅務問題。”
“什麼……?”
“王家稅務稽查官正在調查您和公司的財務狀況。您應該知道那個組織有多大權力,被他們查到偷稅漏稅的話,恐怕……”
小哈登霍然起身:“怎麼這麼突然?這麼多年來從來沒人查過我們,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
律師推了推眼鏡:“隻能認為背後有大人物在授意。您想想是否得罪過什麼權貴政要?”
“那些政要哪個沒收過我們的錢?!平時拿錢的時候一點兒不手軟,該他們出力的時候卻屁用都沒有!”
小哈登撐著桌子,身體不住地顫抖。為什麼所有噩耗都在一天之內紛至遝來?他到底走了什麼黴運?而且偏偏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
“弗萊迪,我能進來嗎?”辦公室門外傳來女秘書嬌柔的嗓音。
“我現在沒空!”小哈登吼道。
“弗萊迪,有你的一封電報,是從首都哈登家老宅發來的。”
小哈登猛然抬起頭,喊了聲“進來”。女秘書戰戰兢兢地推開門。即使沒聽見律師和小哈登的對話,她也能從兩人的神情和氛圍中感覺到現在的事態極為棘手。
她將電報放到桌上,輕輕按住小哈登的肩膀。“弗萊迪,不管出了什麼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滾!”小哈登揮開她的手,英俊的臉扭曲得無比猙獰,“你幫得上什麼忙?這種時候還給我添亂!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女秘書發出一聲響亮的啜泣,頭也不回地衝出辦公室。走廊上傳來嚎啕大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