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就這樣一路走著。到了這天晌午的時候,隊伍停在壽鹿山腳,在道旁打尖做飯。
士兵們架起鐵釜,燒起旺火。
阿檀用三分黍米和七分梗米混合著下了鍋,又下了一把鹽,而後一邊盯著火候,一邊拿出砧板和廚刀,給臘肉切片。
旁人家的小娘子若是出行,大抵都要帶一堆衣裳脂粉什麼的,唯有阿檀,帶的是鍋鬲釜甑、鏟勺刀具等,十分齊全。
臘肉切成和紙一樣薄的薄片,肥瘦相間,幾乎透光。
鐵釜上支起竹屜,先鋪了一層臘肉,再鋪一層芥菜葉子,米飯的熱氣蒸騰上來,熏煮著臘肉,油脂慢慢地滲透出來,一半滴落在飯裡,一半沾染在芥菜上,發出一點滋滋的聲響。
穀物和肉類的香氣融合在一起,還有柴木燃燒時淡淡的焦味,夏天的風是乾燥的,帶著這種人間煙火氣息,彌漫在山林間。
那匹名為“嘲風”的戰馬在主人的身邊悠閒地吃草,偶爾有鳥雀落在它身邊,啾啾兩聲,它就抬起頭,噴兩下鼻子。秦玄策坐在樹蔭下,安靜地看著阿檀。
中間的時候,她偶爾抬起頭,遠遠地望了他一眼,柴火燒得很旺,襯得她的臉蛋紅紅的,仿佛此間春色未儘,落在她的眉眼之間。
秦玄策馬上把臉轉開了。
過了一會兒,阿檀把午膳端過來給秦玄策,一碗雜糧飯,一盤臘肉蒸芥菜。
似乎比往日簡單了一點、也少了一點。
秦玄策順口問了一句:“昨天那個茄子呢?”
阿檀好像想了想,才猶豫著答道:“那個是茄鯗,倒是還有些備料,隻是做起來費點時間,二爺若要,晚上我給二爺做。”
“無妨。”秦玄策隻是隨便一說,無可無不可,轉頭就丟開了。
出門在外,沒太多講究,秦玄策額外恩準阿檀和他一起用膳。
往日的時候,她會端著自己的小碗,羞答答地坐在他身邊吃。她吃飯的模樣十分斯文,小口小口的,嘴巴都不怎麼動,隻有腮幫子微微一鼓一鼓的。看著她小鳥啄食的情態,秦玄策往往會多吃一碗飯。
但今天,她將食物奉給秦玄策後,卻告了一聲罪,先回馬車上歇著了。
飯菜還是一如既往地香,秦玄策今天吃著,卻有點不對味。
他等了半天,沒等到人回來,遂放下碗,走到馬車邊,敲了敲車廂,威嚴地吩咐:“快點下來吃飯,稍後還要趕路,彆耽擱行程。”
“我沒什麼胃口,想要清養一頓。”阿檀的聲音細細小小的,從車廂裡傳出來,“二爺不用管我,我今天不吃了。”
秦玄策不耐:“彆學那些矯情做派,磨磨唧唧的,快點。”
阿檀仿佛是從鼻子裡擠出一點聲音,懨懨的:“不餓,不吃。”
謔,膽子好肥,不但矯情,還學會頂嘴了。
秦玄策的聲音倏然嚴厲起來:“下來,吃飯,要我說幾遍?”
阿檀被他的語氣嚇唬住了,不敢違背,挑開車簾子,慢吞吞地下了車。
她的臉頰還是那麼紅,看過去如同抹了胭脂一般,但嘴唇卻淡淡的,仿佛是藕荷褪了顏色,顯得有些懶洋洋的,她低著頭,從秦玄策身邊挪過去,慢吞吞的,像隻帶殼子的小蝸牛。
“且住。”秦玄策卻把她叫住了,“你,過來一下。”
“嗯?”阿檀抬起頭,呆呆地看了一眼,眼神都是迷離的,好似霧氣朦朧。
秦玄策伸出一根手指頭,在阿檀的額頭上戳了一下。
阿檀今天額外笨,一戳就倒,“吧唧”一下向後仰去,還好後頭有車廂擋著,她就像個糯米團子,黏唧唧的,靠在車上,也不起來,軟軟地抱怨:“二爺又欺負我。”
手指頭隻戳了一下,秦玄策已經觸摸到了她的體溫,果然是滾燙的。
他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