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的聲音甜美而柔軟:“二爺外出,得有人跟隨伺候您吧,您看看我成嗎?我能給您做飯做菜、端茶端水、疊衣疊被、揉肩揉腿,總之,我特彆能乾,就沒有不會乾的活計……”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鼓足了勇氣,殷切地懇求道:“二爺,您能帶我出門嗎?”
秦玄策的嘴角翹了翹,很快壓下來,端著一臉肅容,冷冷地道:“你當我出去遊山玩水的嗎?一路勞苦奔波,你跟著作甚?”
阿檀有點害臊,咬著嘴唇,想了一下,用細細軟軟的聲音哄他,“二爺對我好,我隻想每天貼身伺候二爺,片刻都不願意彆離。”
“胡言亂語。”秦玄策聽得氣血直往腦門上衝,連手中的地輿圖都拿不穩,他乾脆把圖扔了,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一字一頓地道,“你說什麼,敢再說一遍?”
好像馬屁拍錯了,大將軍周身的氣勢突然變得十分駭人,如驚濤巨浪,差點把阿檀拍死在當場。
阿檀嚇得“嚶”了一下,嘴唇抖了抖,咕咕噥噥地說了一句什麼。
秦玄策一拍桌案,嚴厲地道:“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學蚊子叫,嗡嗡嗡。”
阿檀躲在門縫邊,眼眸裡泛起了盈盈霧氣,她不敢再瞎扯,小小聲地道:“我也想出門,我生這麼大了,統共就外出了兩回,終日抬頭看的都是牆內的天,書上說,山河壯美,有日月行川、有大漠長煙,我想象不出那是怎樣一番光景,如果……如果能跟著二爺出去看一眼就好了。”
長青在一旁正使喚著丫鬟小廝們打點行裝,聞言笑道:“阿檀彆鬨了,女兒家誰還不是守在內宅安分度日,偏生你心大,什麼山河壯美,就你這小身板,風大些都要被刮跑了,哪裡能和二爺一般遠行,快打住,彆惹二爺生氣。”
阿檀肉眼可見地蔫巴了起來,頭都垂了下去。她是一個豔色無雙的美人,如今因為過分沮喪,一臉愁容,恰似煙雨海棠,一顰眉、一低眸,簡直叫人心都揪起來地替她疼著。
秦玄策眼裡見不得這個,他的手指敲了敲案幾,不悅地道:“你學過規矩禮儀嗎,這是什麼蠢樣子,把腰挺直、把頭抬起來,不許這般扭捏作態。”
更沮喪了,阿檀悶悶地應了一聲:“是。”
聲音都帶了點顫,大約轉身出門就要嚶嚶哭了。
這個沒規矩的婢子,十天裡頭倒有九天半在矯情作態,叫人頭疼,其實一早就該把她扔出去,秦玄策惱火地想著,說出口的話也是冷冷的。
“還不去收拾你自己的行裝,我最恨人做事拖拉,你路上若是懶怠不乾活,我就把你扔了,快去。”
“嗯?”阿檀猛地抬頭,長長的睫毛抖了兩下,那神態,就像枝頭的小鳥踮起爪子,撲扇著翅膀,歡喜地都要飛起來了,“二爺帶我一起去嗎?真、真的?”
不得了,看過去更蠢了。
秦玄策怒道:“明天就啟程,快去收拾,休得呱噪。”
“是。”阿檀輕快地應了一聲,撩起裙子,“噠噠噠”地跑了,跑到一半,又“噠噠噠”地回來,從門邊探進臉來,羞答答地道:“二爺真好,我早先還誤會二爺了,原來是我心眼小,日後我一定改,在我心裡,您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秦玄策本來已經重新拿起了地輿圖,這會兒險些又扔了出去,他危險地眯起了眼睛:“你倒說說看,早先誤會我什麼了?”
“啊?”阿檀睜大了眼睛,一把捂住嘴,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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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玄策率領三千玄甲軍士兵,從長安出發,一路向北方行去,渡黃河,經隴右道,向安北都護府而去。
山河沃野,沿途或有閭閻相望、桑麻翳野,或有群山巍峨、江河奔湧,十方景致各不相同。
春去夏至,季節更替,道旁采桑的姑娘挽起了袖子,田間的漢子也打起了光膀子,田園歸望,旅人經行,南來北往,皆為天地過客。
玄甲軍乃秦玄策麾下親衛,皆為精銳騎兵,若按往常加急行軍,這一行人馬從長安到安北隻要二十天左右,但如今已經快一個月了,才到了雍涼附近,隻因為行伍中多了一輛駟馬六轡的車駕,車上載了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這速度自然就快不起來。
魏王原本與秦玄策同行,但走到一半耐不住這溫吞速度,自率麾下兵馬先行去了,估計此時已經到了安北都護府。
饒是如此,玄甲軍眾士兵也沒有任何不滿,一則大將軍威儀隆重,他的吩咐行事,屬下們從來不敢有絲毫異議,二則……小娘子實在太能乾了,不但把大將軍的膳食安排得妥妥帖帖,還能抽空給下麵的士兵開點小灶。行軍途中,也沒有什麼精細東西,不過是大鍋燉雞、燜煮雜糧、麵餅卷肉之類的家常粗食,但在小娘子手中硬生生能做出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來,實在叫人感動。
當然,士兵人數眾多,也不是人人都有口福的,就百夫長以上的人才有這資格,幾十號人輪番過去蹭飯吃,個個讚不絕口。
那個蘇娘子,人生得那麼美,又有一手好廚藝,說話溫柔羞澀、行事小心曲意,真叫人心生憐惜,如果是為了她,彆說走得慢一些,就是在路上再歇兩個月也是使得的。
隻因大將軍是出了名的“隻愛他的劍、不愛女人”,因此,早先的時候,甚至還有人狗膽包天,偷偷去打聽蘇娘子到底是何身份,卻被秦玄策一腳踢了回去,鼻子都青了。
這更叫人浮想聯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