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少庭趕在天徹底黑之前到了家, 路過客廳就見許懷清、張氏和許嫣然三人坐在沙發上,三個人見他回來,許嫣然第一個打招呼。
她看著少年手中抱著的大信封, 很是莫名其妙:“怎麼, 人家不收你的稿子?不允許上門直接送稿子, 那你也可以去郵局呀。”
許少庭一言難儘的低落答道:“報社和郵局都下班了,沒趕上。”
張氏也很疑惑:“你不到三點就出門了,怎麼會趕不上?”
還是許嫣然腦子轉的快些, 她瞅著許少庭, 上上下下的看一遍, 見侄子沒有缺胳膊少腿的,才問:“找到萊恩了嗎?還是沈寶麗那女人為難你了?”
“沒有為難,隻是沈靈均先生很不好找, 費了點功夫,走了許多不必要的路。”許少庭搖頭, 提到這事也覺得無語,“早知道第一個打電話給張老師就是了。”
那樣興許還能趕上把稿子送到報社。
少庭說完,準備回房間換身居家衣服, 也放了稿件去吃晚飯。
他心裡便又想起沈靈均,無不擔心的憂心起這位家中沒有糧食, 還生著病的師兄要怎麼解決晚飯。
這樣一想, 又懷念起自己原來的時代,放在後世不過是打開外賣軟件,訂個外賣就能解決的事情, 唉,所以說,社會的發展果然科技才是第一生產力。
正這樣發散到,後世一個國家的強弱比拚的也不再是人力,不,事實上從一戰開始,到如今即將在華夏土地上發生的戰爭,何嘗不都是科學發展水平落後造成的問題。
洋人們用大炮與子彈轟開了百年來閉關鎖國的清朝。
八國侵華用熱武器重創了這個還停留在冷兵器的古老帝國,也是這個千百年來的封建帝製統治走向滅亡的第一步。
許少庭忍不住想,說不定對於曆朝曆代皇帝來說,即使他們知道了科技的發展能帶來多少便利,但也知道了科學的發展必將結束封建帝製,說不定人家還不願意發展科學呢。
畢竟“愚民好治”,倘若民眾不再愚昧無知,他們焉能還在寶座上做皇帝?
“少庭,我有話想與你聊聊。”
許懷清起身,跟上要回自己臥室的許少庭身後,也把這少年發散到“論科學技術與封建統治的不兼容性”的腦洞裡給拉了出來。
許少庭回頭看一眼許懷清,因為上次談話餘威猶在,他雖隱隱觸碰到了許懷清的內心,但也仍然不知如何和這人相處。
隻好客氣回道:“是要說什麼?”
許懷清三兩步追上他,與少年並排,看著他抱著的稿件:“你是準備投稿了是嗎?”
許少庭點頭,兩人已走到臥室門前,他主動開門,請許懷清先進,自己才隨後跟進去。
因為是兩個大男人,放下稿件也未在意,便走到床邊脫了上衣,拿起仍在床上的居家衣服換上。
許懷清看著他換衣服:“比以前長了些肉,看著沒那麼瘦了,人也看著健康了點。”
許少庭轉過身,坐在床邊,看許懷清還站在那裡,他隨意指了指書桌前的椅子,對他說:“還請坐。”
就見許懷清神色微妙,人拉了椅子坐下,但是對他歎氣:“我是你父親,你無需對我這麼客氣。”
這……
許少庭全身都不自在了,您也這麼大一個人了,就不能不糾結我這個也“十六歲的兒子”對待您的客氣了嗎?
怎麼覺得許懷清這人還有點龜毛呢?
“你也不要總糾結我對你的態度。”許少庭將話敞開了,他很認真的告知許懷清,“相處久了,關係總會好起來,還請給我些時間,也是您給自己一些時間。”
“我們都要靠時間來緩和彼此關係。”
許懷清看他,許少庭:“是不是我說的話太肉麻了?”
要不是很尊重你,我根本就不想和你有太多交流啊……
許懷清搖頭:“不,你說的話都很有道理,我雖是你的父親,但在精神層麵上,卻並沒有可以指點你的水平。”
許少庭:“彆……我就是會寫點糊弄人的東西……”
你們真的對我的濾鏡很奇怪啊,我就是個寫網文的,要知道放在後世,我這種網文作者都是文學圈子裡的底層哎。
也就是錢賺的多點。
所以更文學家們被鄙視了。
許懷清淡然一笑,他正了神色,但語氣溫和說道:“我有兩件事情想與你說一說。”
“一件是私事,但此事卻是由另一件引起了我的思考。”許懷清說道。
“你說。”許少庭也看著許懷清,“但我猜一下……還是和,和《春風》有關的事情嗎?”
許懷清稍有驚訝,但也不是很驚訝,他點頭回道:“你是個聰明孩子,還是和《春風的故事》這篇有關。張求仁、張老師實在是喜歡你這篇,之前報紙上刊登的點評卻大多是批判,他因氣不過,於是到處向一些頗有些名氣的作者、學者推薦,請他們幫忙寫些正麵點評。”
許少庭:“我……”
去!
張老師你走火入魔了嗎?如果人類的臉可以化作符號,許少庭想他的臉現在一定是“囧”的模樣了。
“不要激動。”許懷清顯然誤解了少年的表情,他笑著安慰。
許少庭吸了一口氣:“真的,不至於這樣,我並沒有把那些人的點評放在心上。”
他睡一覺起來就全忘了。
許懷清說:“你也不用全理解成張老師是為了知行才這樣做,能做到這種地步,他已經完全是在為了捍衛自己喜歡的事物——是出於這樣的理由,才做到這種地步。”
“何嘗不正是在為了自己,才做出這樣的努力。”
“隻是,沒想到張求仁竟然請動了葉校長……”許懷清麵色更加鄭重,“葉珍珠校長你知道嗎?”
許少庭:“額……是誰?”
為什麼好像他應該知道的樣子?這人很有名氣嗎?可是他還真不知道。
“滬市聖瑪麗救助學院校長,聖瑪麗民間救助站創始人,最大投資人,上海有名的紡織業實業家……”許懷清定定看著少年,“還是說到在上海一眾人的名望中,女子中排第二,莫敢有人排第一的一位女士。”
“她為《春風的故事》寫了篇長評,明日將刊登在上海發行量第一的《滬市日報》第一版。”
許少庭極其緩慢的,如同慢動作般的張大了嘴。
許懷清看著自己兒子從眼睛到嘴巴,全都成了個“O”的形狀。
他又是好笑,也有些可氣:“張求仁今天興致勃勃打電話給我,說要分享這個好消息。可我一想到你才十六歲,能有如此殊榮,心情卻是很複雜了。”
“你是不是看過那篇長評了?”許少庭閉上了嘴。
說心裡不開心是假的,這可是大佬啊,能有這麼個厲害的人給寫長評,換成哪個作者不開心。
不,隻要能有長評,管他是什麼身份的人寫的,小學生寫的作者們都很開心呢。
“我看過了。”許懷清語氣複雜。
許少庭:“……難道又是罵我的?”
“那倒不是。”許懷清說,“誇了你一部分,剩下的,卻是和你沒什麼關係了。”
許少庭:“這……我能看看這篇長評嗎?”
他現在是雲裡霧裡的,也更加好奇內容了。
“明早就能看到了。”許懷清答道,說到這裡,他賣了個關子。
“明早等你看了這篇長評,我再和你說我想與你聊的第二件事情。”
許懷清說罷這些,也不再停留,留下兩個未解之謎,一個長評內容,一個他要說的第二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