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待會兒這兩碗麵我端過去,我可得好好瞅瞅。”
小寒擦手的動作僵住,“你二哥和二嫂真——”
“碎嘴?”立夏道,“他倆都是這德性,不過也沒啥壞心眼。”其實立夏想說,他挺煩他二嫂這一點,可是怕小寒覺得他家人都難相處,又想回東北,“你以後有啥不懂的就問二嫂。”
“對,問我,我什麼都知道。”
小寒轉過身,看到一個約莫一米六,身材偏瘦,麥膚色,五官普通,三十來歲,全身上下充滿了活力的女子端著碗站在門口,微笑道,“謝謝二嫂。”
“一家人不客氣,不客氣。”女子放下碗,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
砰!
門晃了一下,立夏捂眼,“二嫂,看路!”
女子臉一紅,捂著額頭就往外跑。隨後廚房裡傳出夏明義的嘮叨聲,“端個碗也能撞門上,你能乾什麼啊。”
“我也不想啊。沒想到那個小寒真比電影女演員還好看,之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夏明義:“她戴著大棉帽和圍巾,就露兩隻眼睛,你能看見什麼?趕緊把這一碗也端過去。”
小寒忍俊不禁,小聲說,“你嫂子不但碎嘴,還挺逗。”
立夏看她一眼,見小寒不像說笑,張嘴想說實話,夏明義端著碗進來了。
“快吃吧,立夏,你二嫂給你打倆雞蛋呢。”夏明義道,“要是還不夠吃,再叫你二嫂給你做幾個煎餅。”
立夏上輩子從小韓村回來,他二哥並沒有這麼客氣,甚至有些不想搭理他。立夏想到就問,“二哥是不是有什麼事?”
“我?沒事啊。”夏明義道,“怎麼了?”
立夏打量他一番,什麼也沒看出來,和小寒刷了牙,就說,“那我吃麵了。”
“吃吧,吃吧。”夏明義道,“那個,小寒,你也坐下吃。”
小寒:“謝謝二哥。”
“一家人彆謝來謝去的,怪生分的。”夏明義倚著門框,看著立夏,“好吃吧?”
立夏手僵住,抬起頭,“二哥,你真沒事?”
“我能有什麼事?”夏明義反問,隨即想到,“對了,還真有事。”拍拍腦袋,“瞧我這記性,你說你考上了首都的大學,首都哪所大學?”
小寒看向立夏,這麼大的事都沒跟家裡說?
“我說了,就是首都大學。”立夏道。
夏明義:“我知道是首都的——首都大學?”猛然睜大眼,“首都最好的那個帝都大學?!”立夏點頭。夏明義張大嘴,轉身就往外麵跑,扯開嗓子嚎,“爸,媽,立夏考上的是帝都大學!”
夏民主霍然站起來,“你說什麼?!”
夏明義三兩步跳到堂屋裡,“帝都大學。立夏信上寫首都大學,大哥說立夏漏寫一個‘的’字,我開玩笑說,說不定就是帝都大學。大哥還說立夏十年沒碰課本,考不上。”停頓一下,喘口氣,又繼續說,“他真考上了。”
夏民主下意識往外走,到門口忽然想到立夏在吃飯,轉身問夏明義,“是不是法律係?”
立夏想填法律係,將來當大官。小寒考慮到他的情商和智商成反比,就忽悠他填中文係。不論進電視台還是去報社,憑他爸是市長這一點就能混得如魚得水。
立夏想做生意賺大錢時,是小寒點醒他。立夏不想聽小寒的話,又想到中文係畢業也能當官,就沒和小寒爭。
立夏隱隱聽到他爸的話,端著碗出去說,“不是。”
夏民主對立夏的要求是考上大專,做夢也不敢想下學十多年的兒子能考上全國最高學府,不是他期望的法律係也很高興,走出來就說,“好好好,什麼時候去報道?”
“正月十六吧?”夏明義問。
立夏:“對,不住校的話,不用過去太早。爸,我不打算住校。”
“不住校。”夏民主道,“趕明兒我給你買輛自行車,晴天你騎車去,陰天下雨坐公交車。”
立夏:“謝謝爸。爸要是能弄到票,也給小寒買一輛吧。我這裡還有些錢。”
“我有錢。”說到小寒,夏民主就問,“你信上說小寒去年沒考,今年有幾成把握?”
小寒今天吃太多雞蛋,不想再吃雞蛋,把麵吃了,雞蛋留在碗裡,聽到她公爹的話,放下筷子走出來,“七八成。”
“好好好。”夏民主非常高興,握緊拳頭,一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的模樣,“離夏季高考還有五個月,這段時間是在家複習,還是想去學校?”
夏明義:“小寒都有八成把握了,還用得著去學校?”
“你有所不知。”夏明仁道,“去年條件嚴苛,今年放寬條件,又有足夠時間複習,今年的考生會比去年多,各校錄取分數也會比去年高。”
立夏:“謝謝大哥提醒,這種情況我也想到了,小寒說的七八成把握,也把這一點考慮進去了。”
“既然這樣就在家複習。”夏民主起初不同意立夏娶小寒,主要是因為小寒的學曆和立夏差太多,“咱們家裡安靜,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就問立夏,立夏不懂就讓他去請教他老師。”
小寒瞥一眼一直沒說話的張淑華,心想夢裡安靜還差不多,嘴上說,“我聽爸的。”
“那你們去睡覺吧。”夏民主道。
立夏:“好,爸也早點睡。”
“你們屋裡有熱水袋嗎?”立夏的二嫂之前說錯話,剛剛又鬨出笑話,就一直想插話補救,“沒有的話把我們的拿去。”
夏民主:“你媽買了吧?”
“我……忘了。”張淑華道,“隻顧準備被子床單那些大件了。”
夏明仁:“我記得小妹房裡有一個,我去拿。”
“小妹?”小寒看向立夏,你妹妹不是早就嫁人了嗎?
夏明仁解釋道,“小妹經常回來,媽就把你們隔壁的房收拾出來留她住了。她今兒不在,你們明兒去買了,把她的還給她就行了。”說著,就去找備用鑰匙開鎖。
小寒早先聽立夏說,他爸他叔他大哥都住在老宅,就預料到他二哥也住家裡,萬萬沒想到夏民主給她和立夏蓋的兩間房,還分給嫁出去的小姑子一間……小寒深呼吸,壓住火氣,笑眯眯看著立夏去倒洗腳水,笑眯眯看著立夏灌好熱水袋,笑眯眯看著立夏脫掉棉衣準備上床,小寒伸手把床上的被子抱走。
立夏楞了一下,脫口道,“你乾啥?”
“沒乾啥。”小寒道,“你睡床,我睡椅子。”一手抱被子,一手拉椅子,把兩張椅子並在一塊,就把被子放上麵。
立夏傻眼了,也意識到小寒很生氣,後果好像還很嚴重,“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小寒脫掉鞋坐椅子上。
立夏想說,沒有個鬼,你這個樣子離天塌下來也不遠了,“小寒,我做錯什麼,你直接和我說。你不說,我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你不是更生氣嗎?”
“你沒做錯。”小寒道,“是我錯了。我就不該相信你的鬼話,和你來首都。”
立夏臉色驟變,蹲在小寒身邊,拉住她的手,“你,你都說出這樣的話了,我肯定錯的特彆離譜。你和我說,我立刻就改。”
小寒瞥一眼立夏。
立夏連忙點頭,一臉緊張的看著小寒。
小寒並不想為難他,憑在火車上立夏抱著她坐一夜,小寒也不好意思為難他,“這個房子是你的,對吧?”立夏點頭。小寒道,“除了不能住人的耳房、兩間廚房和一間正堂,還剩十二間,對吧?”
立夏隱隱猜到小寒想說什麼,怕猜錯,沒敢吭聲,繼續點頭。
小寒:“你的房子——”
“不是我的,是我們的。”立夏忙不迭道。
小寒冷哼一聲,“我們的?我們的房子我們隻能窩在這一間房裡?”
”你還想和我分房睡啊?”立夏期期艾艾地問。
小寒噎了一下,“沒有。”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立夏鬆了一口氣,“你想說啥,繼續說,我不打斷你了。”
小寒:“你和你妹妹關係怎麼樣?”
“不好。”立夏想也沒想,說出來猛然意識到什麼,“你,你是想……”
小寒:“你上中文係,肯定得看很多書吧?來的路上我就想把那間房改成你的書房。你若是同意,我今天就跟你睡。”
“我——”同意兩個字連忙咽回去,立夏想到,“不大好吧?我妹回來住哪兒?”
小寒:“咱們對麵不是還有兩間客房?她住客房。”睨了立夏一眼,“你不舍得?”
“舍得,舍得。”妹妹嘴上說為他好,給他介紹個不安於室的女人。現在的老婆為他著想,還要跟他睡,傻子也知道該選老婆。立夏不傻,可是在他媽眼裡他妹是寶,他是草啊,“媽若是知道你讓小妹搬去客房,非得氣暈過去。”
小寒:“那我今晚就睡椅子。”
“我,我明天就和媽說?”立夏道,“媽不同意,我就找爸。”
小寒:“不用這麼麻煩。”
“你有辦法?”立夏忙問。
小寒:“你是房子的主人,想把客人安排在哪兒,用不著問其他人。不過爸媽不是外人,我們是得說一聲,但不用等著爸媽同意。”
“這樣的話爸也會生氣。”立夏道。
小寒:“爸生氣會打你嗎?”
“應該不會。”立夏道,“沒聽大哥和二哥說過爸打他們。”
小寒聽到這話心揪住了,握住立夏的手,發現他的手冰涼冰涼,想說什麼,一見他穿著秋衣,暗罵一句傻子,“我明天問問爸,你彆出麵。爸如果不同意,我再想其他辦法,住在一個屋簷下,低頭不見抬頭見,你和他們感情不深,也不好鬨得太僵。”
“你能有什麼辦法?”立夏道,“還是我問吧。”
小寒:“先試試我的,我的行不通你再出麵?”
“你——”
小寒假裝不高興,“我咋了?”
“沒,沒咋,挺好的。”立夏一見她又想生氣,連忙說,“咱們快去睡覺吧。”拉著小寒起身,把被子扔床上,“你睡裡麵,我睡外麵。”
小寒“嗯”一聲,脫掉棉衣聞到衣服上的味特彆難聞,“立夏,這邊有洗澡的地方吧?”
“我記得旁邊胡同就有浴池。”立夏道,“明天上午去洗澡,回來再洗衣服?”
小寒應一聲好,爬進被窩碰到熱水袋,不禁歎了一口氣,“真舒服。”
“小寒,有更舒服的,你想知道是啥嗎?”立夏說著話,藏在被子裡的手慢慢往小寒身上摸。
小寒瞥他一眼,朝他手背上擰一下,“想都彆想。”
“你知道我想乾啥?”
“知道。我娘說過,你想把我的衣服脫光。我娘說現在不行。”
立夏睜大眼,震驚道:“不行!?”
“小聲點。”小寒又朝他手上掐一下,“我娘說我上學當緊,最好過兩年再要孩子。”
立夏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和小寒談婚論嫁時,小寒左一句她娘,右一句她娘,忍不住皺眉,“你娘還說什麼了?”
“我娘說就算我考不上,也得過幾年再要孩子。”小寒道,“我奶奶還說——”
立夏:“咋還有你奶奶?”
“你不想知道我她說啥了?”小寒看著立夏,大有立夏敢搖頭,她就睡椅子的節奏。
立夏連連點頭,“十分想知道。”
“我奶奶說,你能騙我一年,不能騙我兩年甚至三年。”小寒道,“兩三年後你對我還像現在一樣好,就可以給你生孩子。”
立夏試探著問:“要是不好呢?”
“不好咱倆就離婚。”小寒道,“我奶奶說沒生過的離婚女人比生了孩子的好找對象。”
立夏就知道是這樣,頓時想罵人,“她想得真周到。”
“那當然,你也不看看她是誰。”小寒道,“所以你不準碰我。”
立夏翻個白眼,“傻子!”
“你說啥?”小寒瞪著眼睛看著她。
立夏:“傻子。”隨即趴在小寒耳邊給她科普,看到小寒的眼睛越來越大,得意的笑了,“懂了嗎?你現在不想生,咱們有的是辦法。”
“那你現在有嗎?”小寒問。
立夏噎著了,“……沒有。”
“沒有就離我遠點。”小寒道。
立夏伸手把人摟在懷裡,“已經很遠了。隔了兩層衣服呢。”
小寒白他一眼,就催他:“關燈。”
一夜無話。
翌日早上,小寒睜開眼看到屋裡大亮,穿好衣服就出去,聽到壓水的聲音,循著聲音一看,“二嫂,早啊。”
“早!”蔡紅英笑著說才,“洗洗臉刷刷牙咱們就能吃飯了。”
小寒:“好。”隨即想到昨天晚上的麵,“早飯是二嫂做的?”
“對,稀飯和餅,吃得慣吧?”蔡紅英說。
小寒:“沒啥吃不慣的。”
飯畢,蔡紅英就收拾碗筷,小寒見張淑華跟個老封君似的一動不動,就站起來幫立夏的二嫂蔡紅英。然而,她剛碰到碗,蔡紅英就說,“我來就行了。”
“小寒,讓二嫂收拾吧。”立夏道。
小寒看一眼蔡紅英,蔡紅英笑笑表示沒關係。小寒才說:“那我和立夏去洗澡了。”
“去吧,去吧。”夏明義擺手。
小寒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感覺秋衣顏色不對,當時冷,沒顧得細看。浴室裡熱氣足,小寒脫掉秋衣走到窗戶邊,確定她沒看錯。
回到家把立夏的秋衣翻出來,立夏的秋衣不是紅色的,但上麵也有紅色,小寒奇了怪了,“這是在哪兒蹭的?”
“牆上?”立夏道。
小寒白他一眼,“你家青磚是紅色?”
立夏噎住了,也意識到自己說話不過腦子,摸摸鼻子,道:“那你說是在哪兒蹭的?”
“我——”小寒想說我哪知道,我今天才到你家。猛然看到床上的紅色線毯,小寒三步做兩步走,掀開被子就看到白色被裡上麵紅一塊白一塊,頓時覺得自己出氣多進氣,咬著牙低吼,“夏立夏,這就是你媽說的最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