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氣笑了, “那你哄我沒用。”
“沒用也得試試。”立夏摟著她的肩膀, “萬一有用了呢。”
小寒扭頭打量他一番,“你現在咋變得這麼貧?”
“媳婦兒教得好啊。”立夏道。
小寒:“你——”
“夏立夏, 你的信!”
小寒下意識轉身往外看, “誰呀?”
“傻瓜。”立夏朝她臉上擰一下,就往外跑。
小寒楞了楞, 反映過來抬腳追上去,“你才傻。”
“你不傻,就是有點笨, 好了吧。”立夏接過信,一看上麵的字跡,“你的。”
小寒陡然停下, 打算回樹底下坐著的幾人也停下來。夏民主問, “小寒家來信了?”
“看樣子像是小艾寫的。”小寒拆開,一看上麵寫著“姐夫, 您好”,然後另起一行寫道, “我們已經收到您寄來的錢和糧票……”忍不住笑了, “一定是爹要求她這樣寫的。”
立夏勾頭問:“肯定的。下麵還寫什麼?”
“說咱們給的錢, 都沒讓她看見, 就被我奶奶收起來了。”小寒道,“我不讓你彙錢, 彙了也到不了我爹手裡, 你還不信。”
立夏:“我都說了, 錢是爸給的。”
“爺爺給的也沒用。”小寒道,“就算到了爹手裡,爹藏到老鼠洞裡,也能被她翻出來。”說著,看向田蓉,“今天要是我奶奶在這兒,能把你媽打的嚎啕大哭。”
眾人想象一下,臉色大變。樊春梅不禁問,“你奶奶真就這麼厲害?”
“小韓村一霸。”立夏道。
樊春梅驚呼,“我的老天爺哪。”
“二嬸,彆聽他胡說。”夏明仁道,“小寒的奶奶是個挺懂禮的老太太。”
小寒笑噴。
夏明仁不解,“你笑什麼?”
“這是我們今年聽到最好笑的笑話。”立夏拿過信,“你奶奶還讓小艾問你,什麼時候考試,還說她想來首都看看。這老,老——”
小寒打斷他的話,“老什麼?”
“老太太,行了吧。”立夏白了她一眼,“你給她回信,咱們沒錢,等你畢業後再說。”
小寒:“那我奶奶得一天三頓詛咒你。”
“那就讓她過來住幾天。”夏民主道。
樊春梅跟著說:“是呀。咱們家住得下。”
“不行。”小寒道,“不能讓她知道我們手裡有錢。先跟她哭哭窮,明年再說。”
田蓉問:“難不成跟我媽一樣,要你的錢?”
“我奶奶比你媽聰明多了。”小寒道,“她都是說今年家裡賺多少錢,又花了多少,最後說日子越來越艱難,到死都吃不上一頓肉什麼的。我姑一聽這話,就主動給她錢。”話音落下,田蓉張大嘴。小寒笑道,“給的再少,我奶奶都不嫌少,還會說閨女比兒子有用,兒子就知道找她要錢。我姑明知道她攢的錢將來都會給我爹,心裡也高興。”
田蓉不禁感慨:“你奶奶是聰明。我給我媽錢,我媽說少,還說養閨女沒用。”
“養侄子有用。”立夏撇撇嘴,“以後有你媽哭的那天。”
小寒:“不一定。等大嫂的媽不能動了,大嫂的舅舅在她床前哭,自己日子不好過,沒法照顧她,她媽會覺得我不能給我弟弟添麻煩,我得找我閨女伺候我。”
“這也有可能。”立夏把信收好,揣兜裡,“趁著今天都在家,咱們去買台扇吧。”
小寒:“錢在抽屜裡,你去拿吧。”
“什麼台扇?”一眾人正在消化立夏和小寒說的,冷不丁聽到一個陌生又耳熟的東西,都以為聽錯了。
小寒把她和立夏以前打算好的事告訴眾人,隨即就說,“立夏跟爸說過這事。”
夏民主點頭:“我以為你們得下個月再去買。”
“早點買早點安好,以後想用就直接打開用了。”立夏拿著錢出來,“二叔,二嬸,你們買嗎?”
夏民生看向樊春梅。
一個台扇八十塊,樊春梅不舍得,一時猶豫起來。
立夏見狀,道:“考試時間公布了,高考七月二十,中專考試肯定是排在七月底,一年當中最熱的時候。”
“買!”樊春梅一邊往屋裡走一邊說,“給我們買兩台。”片刻,拿一百六十塊錢給立夏。
立夏和夏明義,夏明仁去買。
一個多小時後,兄弟三人拿著六台風扇和六個插線板回來。夏明義會擺弄電線,把閘刀關了,挨個接好,小寒也做好飯了。
飯畢,誰回誰屋睡午覺。
立夏和小寒呼呼大睡時,蔡紅英卻沒能睡著。
夏民主給立夏錢的時候,從未想過避著幾個兒子和兒媳婦,蔡紅英雖然不知道給多少,也不好意思問,但她看錢的厚度,怎麼著也得有兩百。
小寒提到過,天天吃雞,一個月也花不了兩百。而他們家每周吃一次,這樣一來一個月也就花一百塊錢。那剩下的一百塊,自然是在小寒手裡。
蔡紅英和夏明義的工資加一塊,一個月才八十二塊錢。平時蔡紅英也想不起來這事,隻有領工資的時候才會想到小寒每個月能落一百塊。可她又不敢說以後由她買菜做飯,因為她得上班,導致每到發工資,她就有幾天睡不安身。
今天小寒把她惦記的三百來塊錢全拿出來,蔡紅英更不好受了,推推夏明義,“小寒要給家裡添台扇,為什麼不早說?”
“你管她早說晚說,又沒讓你掏錢。”夏明義道。
蔡紅英張嘴想說,早講我就不惦記那錢了,“她要是早說,錢不夠我還能給她添點。”
“可能就是怕你要出錢,才等到錢存夠了才說。”夏明義說著,閉上眼。
蔡紅英又推推他,“你說小寒下次會買什麼?”
“電視機吧。”夏明義道,“咱們前院後院都添了電視機,小寒天天在家,不會看不見。”
蔡紅英掰著手指一算,“電視機挺貴的,她得存到年底吧。”
“你去賣電視的地方問問不就知道了。”夏明義白天上班,晚上看書,一周就指望周末好好歇歇,偏偏她沒完沒了,“再不濟去問問小寒。”
蔡紅英搖頭:“不問,不問。不然小寒該以為我想要電視機了。”說完就躺下睡覺,全然沒發現旁邊小床上的囡囡雙眼睜得滴流圓。
翌日早上,上班的都去上班,上學的也去上學,夏明敏和夏明佳也鑽進書房裡看書,田蓉也回房照看孩子去了,小寒牽著囡囡的手,“咱們出去玩玩?”
小孩兒點一下頭。
小寒牽著她走到郵局給家裡寄了信,發現她額頭上有一層薄薄的汗,就彎腰抱起囡囡,直奔供銷社。
到供銷社,小寒看到櫃台上有大白兔奶糖,便給她買半斤。天氣熱,小寒怕化了,沒敢買太多,“咱們回家吧。”
囡囡點一下頭,剝個奶糖塞小寒嘴裡,就說,“小嬸嬸,我媽媽說你了。”
“說我啥呢?”小寒好奇。
囡囡道:“說你買電視機。”
“買電視機?”小寒不懂,“為什麼要買電視機?”
囡囡仔細想想,“存錢。”
小寒明白了,“是不是你媽媽說,我打算存錢給家裡買電視機?”
小孩回想一下,點點頭,“小嬸嬸買嗎?”
“不買。”小寒笑著說,“彆告訴你媽,讓你媽天天惦記著電視機。”
囡囡抿嘴笑笑,剝個糖塞自己嘴裡,點一下頭,“好。”
小寒打心底樂了,“晌午想吃什麼?”
“吃肉。”囡囡想也沒想。
小寒單手抱著她,捏捏她的小臉,“天天就想著肉。可惜啊,沒有。”
到家小寒把她送田蓉屋裡就去做飯,飯後囡囡爬到小寒床上睡午覺,小寒看書。在每天重複著看似單調,實則十分忙碌的日子中,立夏給小寒報了名,沒過幾天小寒就收到準考證,但兩口子誰也沒講。
七月二十日,早飯後,立夏背著他的綠帆布包,推出自行車。夏明仁見狀,就問,“這麼熱的天乾什麼去?”
“你彆管。”立夏回頭甩一句,就催小寒快點。
到考場外,立夏把筆、準考證等物全拿出來,詳細檢查三遍,確定每支筆都能寫出來,才遞給她,“考試的時候彆慌,不會就寫下一題,這次考不上,咱們明年還能再考。”
“不會考不上的。”小寒見他比自己還緊張,笑道,“我一定能考上的。”見考場大門還沒開,“回去你就跟告訴大哥吧。”
立夏:“不說,等二哥考完了再說。否則聽到你要考大學,他們一定會認為你瘋了,還得天天勸你彆好高騖遠什麼的。”
“可是,可是不說,他們過兩天知道了,還是會數落我。”小寒道。
立夏:“那時候你考好了,隨他們怎麼說去。再說了,現在告訴他們,二哥和明敏、明佳就沒心思考試了。”
“可是,過幾天我不去考,他們也會知道啊。”小寒道。
立夏:“我都想好了。屆時你說不跟他們一個考場,我帶著你,咱們去公園玩半天,算著他們快考好了再回來。他們要是問你答案,我就說知道答案會影響你接下來的心情。他們聽我這樣說,肯定就不問了。”沒容小寒說,又說,“彆再可是了,門開了,趕緊進去。”
“知道了,知道了。”小寒衝他揮揮手,就往裡麵跑。
“小鄭,小鄭,快停車。”夏民主連忙喊。
司機小鄭慌忙把車停下,“出什麼事了?市長。”
“你看看那個往學校裡跑的是不是我兒媳婦小寒。”夏民主指著東南方。
小鄭眯著眼看過去,“有一點像。哎,市長,那個站在樹底下的是不是你兒子立夏?”
夏民主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眉頭一皺,“不是他是誰。開過去,我得問問他究竟怎麼回事。”
“怎,怎麼回事?”小鄭不解,“小寒參加高考——等等,您不知道?”
夏民主張張嘴:“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話音落下,車到立夏身邊,夏民主就想下去,往四周一看全是人,打開車窗就喊,“夏立夏,給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