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最後, 胡運沒忍住，知道那邊四個人聽不清這頭的說話聲, 便問了句：“那小姑娘挺好看的，是祁總的朋友？”
胡運是為數不多的知道祁湛身份的人。
對方是耀夢娛樂真正的資方、掌權人, 哪怕再年輕胡運也不會輕視。
如果對方稍稍點個頭, 等會綜藝開始錄製, 他也不介意多給這個小姑娘一些鏡頭, 甚至可以讓兩個主持人適當帶她說說話, 讓她參與一些輕鬆好看的遊戲。
“不是。”祁湛淡淡收回視線, “隻是公司裡的一個小新人, 和電影組沒什麼關係, 倒不知道她今天是怎麼過來的。”
他的語氣很淡，但胡運是什麼人，他在圈裡混了二十多年, 什麼場麵沒見過, 光這麼一句話他心裡就有數了。
稍後不久, 他結束和祁湛的見麵，從休息室出去後, 便給副導演去了個電話。副導演其實有點意外，畢竟人是楊菲爾帶過來的, 但上傳下令, 執行就行。
片刻後, 攝像師和今天負責阮璃的編劇便已經得到了通知。
副導演去樓梯間打電話轉達胡運的意思時, 恰好偉倫和黃穎拎著外賣剛剛送到的幾大袋子奶茶咖啡從樓梯間旁的走廊經過——今天是阮璃這麼久以來第一個大綜通告, 他自然異常重視，早早訂好了LAMO的咖啡飲料準備給一起錄製的幾個藝人以及妝發師等人派送一下，算是一點心意。
LAMO以口味和價格出名，屬於咖啡飲料裡的貴族，送的時候倒也不算丟人。
副導演其實並沒有指名道姓說得很明白，但偉倫太過敏銳，憑著非電影組、新人、儘量減少幾個關鍵詞便聽出重點。
他心裡一涼，沒有多停留，示意黃穎離開。
另一頭的休息室內，祁湛早在胡運離開時也一起離開了，楊菲爾沒有做的太明顯，依舊遙遙和他打了個招呼。
阮璃略微鬆了口氣，等回了公共化妝室這裡，卻發現偉倫臉色不是太好。
“怎麼了？”阮璃從黃穎手上接過偉倫留給她的無糖拿鐵，輕輕抿了幾口，“他們……該不會連喝杯咖啡都不給麵子吧？”
偉倫看著麵前容顏嬌軟的年輕女孩，突然有點不忍開口。
他要怎麼告訴她，說今天無論她多努力多用心做好，後期都不會有她什麼鏡頭，無論她做什麼都隻是白費功夫？
阮璃從他的臉色上覺察到不妥，她擱下咖啡，從化妝鏡裡留意了下四周，旁邊沒有人。
她再度看向偉倫，目色冷銳：“有事照實說，你知道我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這麼沒用。”
錄影棚內，笑聲震天，舞台上《歡樂星期五》的錄製正進行到高熱階段。
這個遊戲向來是《歡樂星期五》笑聲最多的一趴。
參加的藝人需要穿上滑稽可笑的圓球服道具，依靠翻滾來行動，從場地的一頭前進到另一頭，然後用嘴巴去接另一頭的藝人用長達一米的筷子夾過來的食物，並和對方配合，將其全部吃完。
這個遊戲，前進時不美觀，吃食物環節又經常會搞得很狼狽，如果中途食物不小心掉了，還得重新取一個新的從頭吃。
所以，雖然觀眾很愛這個遊戲，但女藝人都對此有點鬨心，通常一個隊伍裡，男藝人多的話都會照顧女藝人，自告奮勇上場。
楊菲爾隊裡，一共四個人，顯然楊菲爾自己不會上陣，另外兩個電影組的新人分彆是一男一女。
三女一男，往常如果這種情況，節目組照顧的話，給再給這對指派一位男士。
可今天，節目組沒有。
新人女演員的視線遊移不定，一次次從阮璃身上掃過。男藝人自己肯定要上場的，他想讓阮璃和她一起，但又怕得罪楊菲爾。
阮璃和他的視線對上，開口道：“我來吧。”
“彆勉強。”楊菲爾蹙眉。
“沒事，楊姐姐，我就是覺得挺好玩的。”阮璃衝她笑了笑。
為增加難度，節目組準備的一米長的筷子是特製的，非常沉。
阮璃顛了顛，自覺沒有辦法用這樣的筷子夾起食物，便徑自走向圓球服道具，開始往身上套。
男藝人有點尷尬的看著她：“你確定？”
即便他剛才想讓她出來參加遊戲，也沒想過讓她做吃食物的一方。
這個節目他知道，一次成功幾乎不可能，大部分人可能要反複吃上個兩、三次，等到配合默契了才有可能成功。
“確定啊。”阮璃點點頭，“你可以先多試用幾次筷子，適應一下重量。”
對方這麼坦然，看起來不像勉強的樣子，男藝人莫名鬆了口氣，心裡原本的敵意也減弱不少，反倒認真適應起筷子來。
等到一會遊戲開始後，他看著阮璃夾在其他兩個“男.人.球”中間，努力的朝自己這裡滾來時，心裡僅存的那點敵意也完全消失不見，揮手替她喊起了加油，還不時提醒她讓她小心其他兩隊的攻擊。
阮璃畢竟是女孩子，體力方麵肯定比不過男人，抵達另一頭的時候是最後一個，她稍稍調整“球”的角度，便示意男藝人趕緊喂食物。
燈光、眾目睽睽加上比賽的緊張激烈，讓原本就不容易的事變得更加艱難。
阮璃一共重複吃了四次甜甜圈，有一次甚至在馬上要吃完的時候掉了，功虧一簣。
旁邊的兩組都完成了，隻剩他們這組。
最後連男藝人都不忍心了，他知道這一行裡的女孩子日常飲食有多注意，彆說一個甜甜圈了，估計連甜甜圈這樣的食物都不會碰。
可今天，阮璃差不多吃了整三個。
她原本束好的頭發亂了，臉上沾滿了巧克力，明顯已經吃到吃不下了，可依然努力想要把遊戲完成。
舞台之下，燈光照射不到的某一處，祁湛麵色冷肅，靜靜立在那裡。
他原本應該已經走了，但經過時卻臨時生了念頭進來看看。
這一看，便是大半個小時。
她是不是以為，多參與遊戲，就會有更多的鏡頭？
多蠢。
她大概並不知道，無論她今天有多努力，都隻是在浪費時間。
某一刻，他仿佛透過時光，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這樣狼狽的阮璃他從未見過，記憶裡的阮璃，永遠精致美麗，高高在上的看不起一切。
如今，隻是一個綜藝的小遊戲罷了，她卻這麼努力，哪怕已經輸了還是不願意放棄。
祁湛能覺察到自己內心的異樣，這個局麵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分明就是想要看到這樣的結果，可現在，他心裡居然冒出詭異的……不適和不忍。
伴隨這種情緒而來的，是更加濃烈的怒意。
他眉頭緊鎖，擱在褲袋裡的手指越收越緊。
舞台上，眾人一陣歡呼，阮璃終於在第四次嘗試時順利把甜甜圈吃完，其他組的藝人也都在給她鼓掌。
女孩在同組男藝人幫助下脫了圓球服，很隨意的捋了捋散亂的額發，笑著用手背去蹭臉上的巧克力醬，還開玩笑對大家說自己今天絕對很甜。
觀眾笑著再次鼓掌，雖然他們都是群演，但他們都很喜歡這個女孩。
女孩很狼狽沒錯，可她的笑容卻似乎能夠治愈一切。
祁湛看著她，一動未動。
其實阮璃的想法很簡單。
她知道，大概是祁湛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才令到節目組打壓她。
這是個壞消息。
她知道，無論自己今天多努力，大概後期播出時都不會有幾個鏡頭。
可這沒什麼，她還是想要努力做好自己，珍惜每一個機會。
也許此刻並沒有用，但未來，一旦她能掙脫出這種窘境，這次所有見過她努力模樣的人，或許都會憑著過去她的的這份努力，願意給她新的機會。
錄製結束後，阮璃在收拾完自己，換上黃穎拿來的乾淨衣服。
更衣室外，那個之前很討厭她，後來和她一起遊戲的男藝人有點不好意思的走了過來，問她能不能加個微.信，大家都是努力中的藝人，也許可以做個朋友聊聊天，分享一下經驗和資源。
阮璃抬頭看對方，這是今晚她第一次正視對方，這才發現他長得很漂亮，五官是非常柔和細致的那種，人也很高，大概有一米八。
阮璃很爽快的加了，對方的微.信名是“黑白”，這顯然不是真名：“你叫什麼？”
對方無奈：“你這是有多不待見我，我們都一起錄了一晚上節目了啊！”他用剛加的微.信給她發了名字：邵漸清。
邵漸清離開後，阮璃回頭對一旁吩咐黃穎收拾東西的經紀人說道：“看見沒有，連原本討厭我的人都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偉倫給她一個白眼，“今天吃進去的甜甜圈，自己回去算好要跑多久，一步都不許少！”
阮璃：“……”感覺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媽。
今天大概會是最漫長的一天。
阮璃離開化妝室後，沒打算坐電梯，而是去了樓梯間，準備從現在開始消耗過多的卡路裡。
樓梯間位於另一條走廊的末端，從前麵走廊拐彎之後，人就少了下來。
這條走廊一側是可以看見電視台側麵停車場的玻璃窗，另一側則是造景牆，長廊對麵，站著兩道身影。
前麵的一個，西服窄腰長腿，正是祁湛，跟在他旁邊的是助理方覺。
當阮璃一行被方覺攔下時，她並沒有太意外。
同一天，在同一家電視台能遇到兩次，第一次或許還能說是巧合，第二次基本不可能。
偉倫和黃穎被方覺隔在走廊這一頭，阮璃獨自走了上前，還故意走的很慢。
祁湛起先還插著褲袋看窗外，後來似乎沒了耐性，一雙淩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在她身上。
阮璃心情複雜，唏噓風水輪流轉，但歸根到底，她並不怕他，甚至還能繼續假裝一無所知的衝他輕笑：“怎麼這麼巧？一天能遇上兩回？本來還以為節目結束之後，都不會再見到你了！”
語氣張揚，毫不忌憚。
“真有這麼意外？你費儘心機的接近楊菲爾，不是已經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