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郡主一邊說,一邊給向氏使眼色,婚姻大事不是說散就能散的。
“你也彆生二爺的氣,他隻是氣頭上才會說這樣的話。”看向氏張嘴要反駁,安和郡主緊緊抓住向氏的手,再回頭看向孟氏。
孟氏自然不希望兒子和離,這個事在她看來算不上什麼大事,而且向氏的父兄也在朝中有官職,並不能隨便和離。
“二郎,不是我要說你,但你自己不尊重正妻,也是這起禍事的起因,你也不能完全怪向氏。”孟氏過去看了看江雲啟的臉,見掌印很深,心疼道,“張嬤嬤,你去拿去淤青的藥來,二郎還要當值,可不能讓人看出來。”
說著,孟氏對兒子努努嘴,示意他給向氏一個台階下。
但江雲啟心裡還有氣,不肯鬆口。
孟氏恨不得也扇一耳光去,但這事不好再繼續鬨,隻能忍著脾氣道,“你不要再不懂事,夫妻之間吵吵鬨鬨很正常。向氏為你生兒育女,也有她的辛苦,難不成你想休妻扶正紅梅?”
“兒子沒這個意思。”江雲啟長吸一口氣,妥協道,“隻要她往後不再這麼跋扈,這次的事,我……我就算了。”
向氏剛張嘴,就看到大嫂和她搖頭。
她聽了那麼多,雖然江雲啟事情辦得不對,她也確實太衝動,開始心虛後,也就再也發不起脾氣,靠在大嫂懷裡哽咽抽泣。
由始至終,林氏都沒能插上一句話。
一個是她不懂說什麼,因為她覺得向氏和二爺都不好;還一個是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外人,根本沒說話的份。
她很不理解,婆母明明不需要她參謀,為何每次還要叫她來正院。
看大嫂和婆母把二嫂勸好,林氏心裡慶幸,還好自個的夫君不是這樣的人。
孟氏又和兒子說了幾句,江雲啟也有點愧疚,他到底和向氏結發夫妻,感情多少還是有,他說要抬紅梅為姨娘,向氏也沒反對後,這才覺得向氏當他是夫君,心裡好受得多。
但事實上,向氏心裡在滴血,就算她往日再囂張,也不能真的被休棄。
已經產生裂痕的夫妻情分,往後也難和好如初。
孟氏見事情說得差不多,最終罰向氏去抄寫佛經,事情便作罷。
安和郡主挽著向氏走出正院,她們停在岔路口,看到身後走來的林氏,安和郡主突然道,“說起來還是三弟妹好,三爺屋裡至今還沒其他女人,也沒這些煩心事。”
本來林氏有孕,也該找個女使開臉,但這個事,林氏實在不願做,她不是那種心裡不願意,還要逼著自己去做的人。而且三爺也說過不要。
這會聽到大嫂這麼說,林氏心裡猛地驚了下,生怕大嫂要送人給她。
安和郡主似乎看出林氏表情僵硬,轉頭和向氏歎氣道,“有時候我還蠻羨慕三弟妹的,雖然不是出身大家族,卻能得三爺如此寵愛,實在讓人羨慕不來。”
向氏剛憋了一肚子火,看了眼林氏紅潤的臉蛋,說不嫉妒是假的,冷哼一聲道,“彆人都說我善妒,我看三弟妹才是最善妒的那個吧。不過她也不用在意名聲的事,畢竟商賈人家不看重這些。”
江雲康到的時候,正好聽到向氏的這句話。
他還不知道紅梅的事,隻是向氏的話太刺耳,他板著臉不悅道,“二嫂說得不對,我家姝兒最是溫柔體貼,怎能說她善妒呢。明明是我自個不如二哥有本事,要是我有二哥那般討姑娘喜歡,也不會讓兩位嫂嫂誤會了。”
江雲康一邊說,一邊走到林氏邊上,一隻手輕輕摟住林氏。
“娘子,天黑了,我們早些回去歇息吧。”
林氏眼眶微熱,若不是向氏他們還在,她怕是要忍不住哭出來。
她點點頭,這次沒守著規矩和嫂嫂們行禮,而是直接跟著夫君離開。
向氏看著三房夫婦離開的背影,心裡發堵,“大嫂,他們這是故意膈應我吧?”
“你彆誤會,三弟向來低調,可能他真的不怎麼好女色呢。”安和郡主看了眼江雲康夫婦遠去的方向,幽暗的眸子裡,是複雜的情緒。
向氏卻覺得江雲康就是故意氣她,憤憤道,“三弟今日倒是腰板直,我看他是連著得了三次頭名,開始翹尾巴了。這要真讓他中了秀才,豈不是要爬到我們這些嫡出的頭上拉屎?”
安和郡主眉頭輕擰,聽向氏說得粗鄙,心中不快,“快彆說這樣的話,丟了自己的身份,還會被人看笑話。”
頓了下,不太情願地道,“你們大哥說了,三弟這次會驚豔眾人。”
“我呸,就他那個德行,過得了縣試,也不可能過府試。”向氏說完很肯定地看了大嫂一眼,“他要是真中秀才,我親自去給林氏倒夜壺!”
這個話,如果被江雲康聽到,他一定會好好記住。
就是可惜,他急著帶林氏回去,沒聽到向氏的話。
等回到三房後,江雲康讓彩萍去倒水,又幫林氏捂手,“你彆在意二嫂的話,她那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二哥屋裡的人雖然不多,但總比我多,她這是嫉妒你過得好呢。”
“我知道二嫂是羨慕我。”林氏還在感動江雲康方才和向氏說的話,她靠在江雲康懷中,說了今日去正院聽到的事,“二嫂和二哥打了一架,他們這次是真傷了感情,二嫂心裡恨著呢。不過從頭到尾,我都沒能說上一句話。其實我很不理解,母親明明不想聽我的意見,甚至不想讓我知道這種事,卻次次都要叫我去。”
“這就是他們虛偽的地方。”
江雲康倒是懂孟氏的想法,“母親想把麵子做得稍微好看一點而已,所以讓你過去湊數。”
“你不多說正好,說多了反而不好。二嫂看著討厭,實際她的心思並不深,反而是大嫂,每句話都帶了目的,在她麵前,還是少說比較好。若是大嫂非要追著問,裝傻就行,總之彆給大嫂留下把柄。”
林氏點頭說明白,心中越發覺得夫君可靠踏實,不過她心裡也有個擔憂,“我怕二嫂會去和母親提咱們屋裡的事,要是母親開口,我怎麼拒絕?”
“這個你放心,明兒我去請安時,會親自和母親說現在一心科考,特彆是聽了昨日二哥的事,怕會被其他事分心。”
對讀書人來說,科舉就是最重要的事,這個理由就是說出去,江雲康也在理。
第二天他們去請安時,江雲康也真的這麼和孟氏說。
他們來得最早,這會其他人都沒來。
孟氏確實有心在江雲康身邊安排兩個人,最近這段日子,她感受到三房的變化。雖然她不在意江雲康的好壞,但她需要知道三房的事。
不過江雲康這麼一說,她確實沒理由往江雲康身邊塞人,不然這事傳出去,彆人都要說她不懂事,影響家裡孩子科考。
“三郎倒真刻苦。”孟氏的笑容很淺,看不出喜怒,“也罷,你都考過兩次了,若是這次再沒考中,老爺該生氣了。林氏是個體貼的,既然她不給安排,我也不好多管,還是等三郎科考結束後再說。”
孟氏嘴裡說著林氏體貼,又說林氏不安排,聽著是她自相矛盾,其實是她表達對林氏的不滿。
孟氏的這些話,江雲康左耳進,右耳出,從不上心。
倒是林氏聽得臉熱,但多聽幾次後,臉皮也厚了些,當做聽不懂。
等孟氏說得差不多時,其餘幾房的人也來請安。
大房隻有安和郡主帶著兩個女兒來,江雲帆天沒亮就去上值。二房的江雲啟和向氏倒是一塊過來,就是兩人好像還沒完全和好,看著有些疏遠。其餘幾個沒成親的,便各自坐著。
孟氏淡淡地掃了眼一大家子人,目光最後落在向氏身上,問了幾句孫女的事,等向氏一一回答後,再叮囑幾句,便隻留下安和郡主。
等其他人走後,安和郡主才笑著起身給孟氏奉茶,孟氏卻讓她彆乾了,“你快坐下,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乾端茶倒水的事,屋子裡那麼多下人又不是缺胳膊短腿!”
頓了下,孟氏盯著安和郡主的小腹,欣喜地確認道,“你真有喜了?”
安和郡主點點頭說是,“昨日大夫剛診出來,但二房出了那個事,我不好在昨日說,這才早上派人來和您說一聲。”
“幾個月了?可比林氏月份早?”孟氏還是希望長孫是她嫡出的孫子。
安和郡主搖頭說沒有,“才一個多月,比三弟妹遲了兩個月。”她心裡也遺憾這個事,雖然生兒生女還不確定,但如果兩人都生兒子,心裡難免覺得不圓滿。
孟氏聽了眼中飛閃過一抹失落,但很快又拉住安和郡主的手道,“如今你的身子最重要,府裡的事暫時放著,我讓向氏幫著管一些。你好好養胎才是,千萬不能傷了身子。”
安和郡主也是這個意思。
剛嫁過來時,她還要強想著把府裡的事都做好,可這幾年婆母話裡話外的暗示,還有彆人說的閒話,都讓她明白,生個兒子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兒媳不能幫忙操持府裡的事,倒是叫母親受累了。”安和郡主滿臉歉意。
孟氏這會心情大好,哪裡怕麻煩,“你這人就是太愛操心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還能折騰個幾年。”
安和郡主點頭笑道,“母親身體康健,就是往後幫孫媳都可以。”
“那可不行,到了那會,我得頤養天年才是。”孟氏被逗笑了。
安和郡主陪孟氏說了不少話,又得了許多禮物,孟氏還留她用午膳。
坐下用飯時,丫鬟們先給主子擺碗。在這個空隙,安和郡主抿唇笑了下,用玩笑的語氣道,“母親可能不知道吧,近來三爺科考辛苦,林氏給三爺開了不少小灶,廚房裡的人私下都說林氏是小財神爺。”
“哼,她倒是把商賈的作風帶到侯府來了。”孟氏又想到今早江雲康的話,心口莫名地不舒服,“家裡其他幾位爺都沒這般待遇,倒是讓三郎好運,娶了個這麼有錢的夫人。”
說完,孟氏和安和郡主都笑了,嘲諷之意不言而喻。
“可不是嘛。”安和郡主接話道,“但林氏看著溫和,其實把三爺管得死死的,三爺至今屋裡還沒個伺候的人。按理來說林氏月份大了,也該為三爺安排人伺候才是。”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可他們夫婦偏偏和彆人不一樣。”孟氏說了今早江雲康請安時的話,“他們都拿科考來壓我了,我也不好給他屋裡送人,免得到時候考不上,還怪我這個做嫡母的不懂事。”
碗筷已經擺好,兩人不再多言。
等用過飯後,孟氏要午休,安和郡主從正院出來時,抬頭看著刺眼的太陽,悠悠道,“秋菊,你說我這次能生兒子嗎?”
秋菊是安和郡主的心腹,自然為安和郡主著想,“大奶奶這次懷像好,肯定是兒子。”
如果還不是,安和郡主就連生兒子三個女兒,就算再不願意,也可能要讓妾室先生子。
安和郡主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麵上還是帶了些愁緒,“也不知道林氏這一胎,是兒還是女?”
“想來是女兒。”秋菊分析道,“聽三房的人說,三奶奶愛吃辣的,酸兒辣女,應該不會錯。”
“希望是吧。”安和郡主繼續往前走,等經過岔路口時,臨時改了主意,“我們去二房看看小侄女。”
向氏的女兒剛滿月沒多久,本來是最可愛的時候,但向氏夫婦都不上心。
安和郡主到二房時,正好遇到彩萍送禮來,打了個照麵,問了彩萍一些林氏好不好的話,便進屋看向氏去了。
彩萍從二房回去後,和主子說大奶奶似乎心情很不錯。
“她自然高興。”林氏吃著江雲康買回來的糕點,一邊道,“二嫂懷孕那會,大嫂說話都克製著,如今二嫂生了個姑娘,大嫂心情肯定好。”
“哎,其實大奶奶和二奶奶都年輕,何必爭這個。”彩萍給主子拿來手帕擦手,“奴婢方才去二房的時候,三小姐哭得厲害,奶娘抱著哄的時候,二奶奶連動都沒動一下。按理說頭一個孩子都很親,二奶奶卻一點也不上心,倒是可憐了三小姐。”
想到孩子可憐,林氏也歎氣道,“能有什麼辦法呢,誰讓她攤上那麼一個娘。”
“不說這個了,二房的事好與壞都和我們沒關係。後日便要出縣試的榜,三爺這會肯定忐忑,咱們給三爺送點蜜棗去。”
其實江雲康沒林氏想的那麼不安,但看到林氏送小食來時,心裡還是蠻暖。
他起身過去扶住林氏,關心道,“娘子身子不便,讓彩萍喊我過去就好,何必辛苦自己走這一趟?”
“從屋子裡到書房,不過兩步路的事。”林氏說話時,彩萍已經擺好小食,“我想著你這會沒什麼心思看書,便來給你送點吃的。”
“多謝娘子關心。”江雲康拿起一塊蜜棗,喂給林氏吃,“娘子先吃。”
林氏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小口吃了。蜜棗甜如蜜糖,吃在嘴裡,舌尖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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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放榜還有一日,江雲康打算什麼都不做,就在家裡待著。
不過大房傳出有喜,他又帶著林氏過去探望。
剛進院子,他就看到大哥滿臉洋溢著笑容。
“三郎,你跟我來書房坐。”江雲帆招手道。
江雲康扶著林氏上了石階,看著林氏進了正屋後,才跟大哥去書房。
等江雲康進書房時,才看到四弟和五弟也在。
江雲熠的臉色很臭,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江雲傑倒是鎮定自若,在江雲康進來時,還主動和江雲熠說話,仿佛他們之前沒有過節一樣。
“四弟,五弟,讓你們久等了。”江雲帆坐下後,馬上有小廝來倒茶。
江雲康坐在大哥的左手邊,餘光看著神色各異的兩個弟弟,倒是覺得挺有趣。特彆是好些日子沒見到的五弟,自從第二場輸給他之後,這還是頭一次遇到。
江雲熠臉仿佛在燒一樣,他“刷”地起身,“大哥,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這會都考完了,能有什麼急事。”江雲帆抬手讓江雲熠坐下,但江雲熠不想和另外兩位哥哥待一塊,還是跑了出去。
“這小子!”江雲帆頭疼地歎氣。他讓幾個弟弟過來,就是想緩解一下三個弟弟的關係,結果還沒開始說話,五弟就跑了。
江雲傑看大哥的茶盞空了,主動給大哥倒茶,“五弟年紀還小,第三場沒發揮好,想來這會心情不太好。”
“他就是第二場考太好,得意過頭了。”說著,江雲帆抬頭看向江雲傑,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四弟剛去護城軍,可還適應?”
江雲傑現在的差事,本來是孟氏給江雲康找的,為的是給江雲帆鋪路。
隻不過江雲傑自己不爭氣,喜歡背後搞小動作,被承安侯給厭棄了,才得了個沒有前程的差事。
最近江雲傑夾著尾巴做人,看著倒是老實不少,但常往大房跑。
知道父親放棄他,但大哥是個好心的,這才來大哥這裡尋找機會,最起碼能換個差事做。
“軍營都是些糙漢子,還是在適應中。”江雲傑眉間露出一抹憂愁,等對上大哥關心的目光後,馬上笑道,“不過應該很快也能適應,畢竟得在那裡待很久嘛。”
江雲帆知道在護城軍做筆錄沒有前途,之前他想看四弟吃一些教訓,現在看四弟這樣,又有點於心不忍。到底是自己的弟弟,且學業不錯,若是刻苦幾年,指不定能有更好的前程。
江雲康看大哥心軟了,不由在心中給江雲傑豎起大拇指,倒是會裝得很。
他舉起茶盞,不經意地插話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既然軍營裡大多是不識字的漢子,四弟可彆把學過的聖人言忘了。應當記得,萬事品行為先。”
江雲傑會去做筆錄,就是背地裡挑撥離間,心思長歪了。
江雲康作為兄長,提點兩句也是應該,所以江雲帆跟著點頭說是。
江雲康麵色微不可見地頓了下,桌下的手掌慢慢攥緊,心裡再不爽,麵上卻要笑著說“多謝三哥提醒”。
書房這裡表麵平靜,正屋那裡卻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