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2)

穿成邪神之後 一口果 8258 字 9個月前

“後麵的故事無聊得很。”說書人搖頭道,他看漓池沒有被說服的意思,便轉身側對井口席地而坐,將琴置於膝上,道,“也罷,既然客人好奇,我便講一講。”

“淮水神君被囚之後,餘簡四處尋覓不得,最後終於在其他神明的指引下,找到了水固井。”

“然而,深井相隔,餘簡雖尋覓到此,卻與淮水神君終不得見。”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餘簡終究老朽而逝。”

“因其生前善琴之名,受後世琴師祭拜,故而未入輪回,化作鬼神。”

“餘簡之名在隋地最盛,受香火所限,亦無法離開隋地太久,一百二十年,方能前來看望淮水神君一次。”

“井中枯燥無趣,神君常於井底久眠,唯有每過一百二十年,才時常清醒,以待餘簡到來。”

“我倒寧願你不來。”井中幽幽傳來一道聲音,“三萬年於我不過一場長夢,反倒是你,常常攪我好睡。”

“你自睡你的便是,”餘簡悠悠道,“又何必起來理我呢?”

井下龍君哼出一聲,伴著水起波湧:“我不醒著,怎麼知道你閒著沒事兒就向彆人揭我的老底兒?”

餘簡瘦長有節的手指在琴上一撥。井下水聲霎時而止。

琴音起,俄而風生。

竹葉相擊,春芽破土,江邊蘆葦搖曳,柳絮纏綿拂麵。

大魚溯洄,竹篙擊水,采蓮女歌聲隱隱,長足的水鳥翩然落入沙洲。

飛雪如鵝毛,天地間茫茫,釣翁蓑衣竹笠,山間老猿長鳴。

……

琴音漸息,但長風不止,亦如大江奔湧。

龍君聽著餘簡這一百二十年所見的風景,喟然一歎:“你又何必執著呢?”

“執著?”餘簡按滅餘音。

井中一默,道:“此事與你本就無半分乾係,你便是再怎樣做,也不會更改判決的。更何況,大天尊並不在這裡,你的故事最多講給看守聽。”

“與我無半分乾係……”餘簡慢慢抬起眼皮,“出計策下命令的是隋將羅參,挖渠道建堤壩的是隋軍將士,將庸城百姓困於城中的是盧將盧兵,不被允許乾涉凡人命數的是你這個淮水神君。這件事既然判了你的罪,又怎能不判我這個舉薦了羅參的隋臣之罪呢?”

“莫要胡攪蠻纏。”井中道,“你有這功夫,不如好好修煉,省得我出來後,卻隻聽到你道行消散重入輪回的消息。”

“你既知我,又何必勸我?”餘簡手按琴弦,“不若聽琴。”

琴聲錚然。

風是不會止息的,就像大江永遠奔湧。

風止息的那一刻,便是消散的那一刻;江停駐的那一日,便是化為死水的那一日。

所以,又何必勸呢?

不若聽琴。

井下水聲陣陣,長嘯起伏。

漓池半閉著眼,手肘撐在膝蓋上,身周逐漸漾開清冽純澈之氣。

琴引情生,造化心境,竟使他有所悟,長久憂慮的心也放鬆下來。隻是這縷靈光太過淡薄,一時無法使他明悟,隻是隱約覺得與因果線有關。

一曲終了,井中長嘯亦停。

“旁坐的那位上神。”井中喚道,“你既聽了故事,可否幫我一個忙?”

“請說。”漓池抬眸。

“三萬年太久,凡人短壽善忘。以凡人信仰修行者,亦將因凡人信仰消散。上神若可保他兩萬七千六百年內不入輪回,我淮水君府中的庫藏,上神儘可取之。”

“孟懷……”餘簡皺眉插言。

井上遊龍之氣探爪一鎮,餘簡鬼神體弱,竟被鎮得一時開不了口,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

“此事繁瑣日久,我做不到。”漓池搖頭道。

“為何不能?”井中問道,“餘簡資質尚可,上神隻需授他正法,時常指點,便能令他脫得困境。莫非上神看不上我淮水君府中以萬載記的庫藏嗎?”

“神君何不親授正法?”漓池反問。

“我若是能……”井中冷笑,“他一百二十年才能來一次,最多不過停留三日。香火潰散之憂近在眼前,卻整日奔波於沒影兒的事。我但凡出得井來,便把他壓在洞府中修行個千八百載,待道基穩固,再放出來。省得連些個妖怪都打不過,平白丟我的臉!”

“我雖做不到神君所求,卻也可助神君達成所願。”漓池笑道。

井中沉默了片刻:“你可助我離開此井?”

漓池瞧了瞧井口八卦,隱匿於井中的封印在他目中無從遁形,想要解開,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卻搖頭笑道:“我雖能解開封印,但神君就此離開,應該算作逃獄吧?不怕之後的麻煩嗎?”

井下嘩啦一聲水波:“你待如何助我?”

“我可使餘簡道友長久停留於此地,不必有道行消散之憂。神君自可親自指點修行,不必假於他人之手。”

井上遊龍之氣已鬆開龍爪,餘簡此時已經可以說話,卻沒有再反對,雙目看向漓池,隱有希冀之色。

“上神請言,若可成,我自有厚禮相贈。”井下道。

“厚禮卻不必。”漓池輕笑道,“今日有緣聽得琴曲,便算作回報了。”

他手指輕撥,餘簡身上連接香火信仰的因果線便倏忽生出變化。

餘簡鬼神之軀一顫,隻覺之前因距離遙遠而飄忽淡薄的香火霎時凝聚於身邊,助他虛弱的神軀重新凝實。

從此以後,再不必因香火所限,不得相見。

漓池又在四周靈機一點,於井邊設立了一個有助益於鬼神修行的小小靈池。

餘簡閉目梳理片刻後,睜開雙目,對漓池下拜:“上神大恩!若有可報之處,萬望勿辭。”

漓池唔了一聲:“道友若有心,便為我寫一份琴譜吧。日後我偶來聽琴時,望道友莫要拒絕。”

“自當如此!”餘簡道。他手指拂過琴弦,卻並未發出聲音。縷縷琴音被織就成如絲絹般的琴譜,最後化作一方淡白薄絹,其上琴譜隨心隱現,撥動暗紋,亦可傳出琴音。

“這是我千百年來以此琴所奏過的全部琴曲。”餘簡將薄紗相贈,“雖無法應和天地,卻也可以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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