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青黑色的因果線在虛空之中延伸,怨氣深深、恨意沉沉。
那不詳的青黑之色,是浸透了的鬼血。
青拂背後蟲翼震顫,沿著因果線所指的方向飛快穿行,一身怨戾之氣張揚深重如同大鬼。
沿途有無數山野妖魅窺視,但都紛紛避讓了開。
能令這樣的大鬼如此張揚疾馳的,隻怕是終於尋到了仇人,要去傾儘一身怨恨相報,以消自身執念。
這種怨戾之氣深重滔天的大鬼,往往不通修行,以怨氣為力量,雖然強大,卻也缺少理智。在複仇的過程中,往往已經被執念掌控受怨恨驅使,若是阻攔她的去路,隻怕要被當做仇人一般撕戰不休,他們又何必平白招惹這種麻煩呢?更何況,青拂一身怨戾之氣驚人,看著就不好相與。
這一路上的山精野魅雖然窺視,卻沒有一個阻攔的,對青拂穿行自身領地的行為,也隻作未見。
青拂怨恨鬱結在心,一路疾馳,到了因果線將儘的地方,方才停下。
這裡是一處偏遠的村落,緊鄰著一條小溪。溪水不深,最深的地方也隻到成人腰部。
屋舍錯落、炊煙嫋嫋,其上有庇護此地的神道修行者氣息籠罩,瞧著卻是一派安寧景象。
青拂盯著上空的氣息,好一會兒,才漸漸收斂起身上可怖的怨戾。
青黑色的因果線震動著,散發出奇異的韻律,在這韻律的籠罩之下,青拂踏入村落,竟未驚動上空的氣息。
青拂沿著因果線向村內走去,越近,眼中的恨意越癲狂!
她的孩子已經死了,小小的身子在冰冷的水中僵硬。她還沒來得及長大,還沒來得及看過春花冬雪,可那雙之前還看著她笑的純淨眼睛,就永遠地僵在了苦痛裡。她該多冷多怕啊!
青拂尋到了因果線的另一頭,那牽在一個男人身上,轉世之後相貌已改,前世記憶已成雲煙。
可是憑什麼呢?!
憑什麼她的孩子在水中溺亡哀哭,她瘋癲苦尋化作妖鬼,可那男人卻得以安度一生重入輪回!
青拂目中滲出血色,一隻手臂化作尖銳的蟲足,向著男人的後心刺下!
一聲嬰兒的啼哭聲突然響起。
青拂的手霎時僵住了。
那個男人懷裡,正抱著一個女嬰。女嬰才丁點大,看起來還不足月,哭聲貓兒似的細弱,聽得人心口酸軟發疼。
青拂顫了顫,下意識隱了身形,蟲足變回柔軟的手臂,她看著那個小小的孩子,目中癲狂的血色漸漸褪去。
那個男人抱著女嬰大步流星地走著,青拂下意識就跟了上去。
孩子還在細弱地哭,可那個男人卻絲毫不去理會,麵上一片理所當然的平靜。
水聲漸大,男人一路來到了溪邊。
青拂看著他,目中幽幽生出一片青黑之影。
這世間何其不公!一個殺死親子的凶犯,竟也能再世輪回為人,又有機會再次殺死自己的孩子!
青拂緩緩抬起手,空中響起一陣蟲鳴。
男人毫無所覺,一隻胳膊拎著女嬰像拎著什麼死物,那細弱如幼貓的哭泣並未能使他無謂的臉上生出不忍,反而使他更添了幾分不耐。
不過是一個煩人的小東西罷了,早點兒處理完,早點兒回去吃飯。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麻煩了,熟練地仰起胳膊一扔……
天旋地轉。
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巨力,男人隻覺後背一痛,整個人就被拋到了空中,下一瞬,又狠狠跌進了溪水之中。
溪水並不深,他磕在溪水底部的卵石床上,痛的下意識發出一聲慘叫。冰冷的溪水順著喉嚨一下灌了進去,嗆得男人慘叫立刻變成了劇烈的咳嗽。
男人掙紮著想要站起,頭顱剛露出水麵,正欲吸氣時,頭頂突然傳來巨力,又硬生生將他壓了下去。
什麼東西?!
男人驚恐地掙紮著,卻什麼都沒瞧見,每次他頭顱剛浮出水麵,隻來得及呼吸半口,就又會被那力道壓下去。
掙紮之間,他看到岸上站著一個婦人,懷裡似乎抱著什麼。
“救……救救我!”男人求救地喚了一聲,又被壓了下去。
可等他再次抬起頭時,卻見那婦人隻是站在溪邊瞧他,一動也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