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靖決定將張圖圖帶回去皇宮。
趁著張嫣牽著張圖圖在街上走,他在後麵低聲跟暗衛交代了兩句。暗衛的工作效率極高,很快能查出來表麵的東西:張圖圖果真是趙家的親戚,他的生母趙氏是宗室女!
張圖圖的身世不算秘密,武成坊附近的人家都知道。倒是天子腳下,皇帝被瞞得死死的,竟然不知道自己有這麼一門“窮”親戚。
張嫣看見蕭靖握著拳頭,旋即又鬆開。她心想,他肯定是生氣了。
蕭靖輕輕地牽著張圖圖,眼神平靜得像湖水,掩藏住底下的波濤。他從身上掏出一顆金瓜子,遞給小孩看:“你瞧,這是金的,金比鐵軟,能用牙齒咬得動。叔叔有金子,有錢,肯定不是拐子。你跟叔叔暫住幾日,叔叔幫你找乳娘。”
“這是金子?”
張圖圖試探著去拿金瓜子,見大人沒有反對,塞到嘴裡咬了一下。小孩吃力地捂著腮幫子,果真在上麵留下來一個淺淺的牙齒印。
小孩想了想,問:“我跟叔叔住,還是跟姐姐住?”比起一個高大的成年男人,十五歲的美貌小姐姐更容易讓孩子放下戒心。
“你是大孩子了,不能跟姐姐睡一個房間。”蕭靖告訴張圖圖,“你住在姐姐的隔壁的房間,可以嗎?你在房間裡喊一聲,姐姐和叔叔能聽到。”
“可以。”
張圖圖點了點小腦袋,他今年七歲,是大孩子了。
他一手牽著姐姐,一手牽著叔叔,心裡莫名覺得十分安定。叔叔果然很有錢,帶他去成衣鋪子買了新衣裳和新鞋子。叔叔的家很大,護院和小廝有很多,他們瞧著比程家的人更凶。院牆建得特彆高,一眼望不到邊際……
以上是七歲張圖圖的感受。
官家帶了孩子回來!
這可是一件稀奇的事兒!
宮人們仿佛看到了金娃娃,眼神十分火熱。有溫柔的宮女小姐姐給孩子洗頭洗澡,專門用了驅除虱子和預防疾病的湯藥。她們給小孩換上官家買的新衣,並且準備給小孩量體裁衣。
外麵鋪子的手藝哪裡比得上宮中!
打扮一新的張圖圖被送回官家麵前,張娘子睜大眼睛瞧著,心裡有些驚訝。她把小孩拉近到身前,仔細打量。
“這個孩子……眼睛活像官家,又有些像魯國長公主。”
“像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是趙家人的模樣。”
張圖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不明白,急得喊了一聲“姐姐”。張嫣叫人端來乳酪院的牛乳,加糖煮了一小鍋熱牛奶。她自己吃了一盞,張圖圖學著她的樣子,跟著吃了一盞。孩子吃了甜食,很快有些犯困。
“圖圖要睡覺嗎?”她溫聲問。
“想困覺。”張圖圖托著腦袋,眼皮子忍不住打架,“姐姐,我睡哪裡啊?”
“圖圖睡在延福宮的偏殿,可以嗎?”
“可以。”
小孩自覺過濾了“延福宮”“偏殿”這些詞的奇怪之處,在他看來,叔叔的家真大啊,比他的家更大。
張嫣領著張圖圖過去偏殿,給他蓋上被子,瞧著他睡得香甜,在床邊坐了一刻鐘才離開。她叮囑守夜宮女:“若是圖圖有驚夜或者身體不適,立即報予我跟官家。他睡前吃過奶,可能會起夜。”
“奴明白。”宮女恭敬道。
張嫣輕手輕腳地回去延福宮正殿,看到有人站著蕭靖麵前稟報,她停了一下。蕭靖看到她在門外的影子,立刻向她招手。
他的事情沒有不能告訴她的。
他說:“進來吧。”
暗衛首領說話頓了一下,見官家不避著清河郡君,繼續麵不改色地說了下去:“……張圖圖的生父張虛中,是故樞密副使張遜的次子。張圖圖的生母趙氏,乃申國公的嫡長女。當年張家為迎娶宗室女,斥資建第於武成坊。”
蕭靖在心裡數了一下,申國公趙德恭是魏王趙廷美的長子,而魏王乃是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的同母兄弟。換言之,申國公趙德恭和先帝是同一輩的,所以申國公的女兒趙氏和當今皇帝是一個輩分的。
宗室女趙氏是趙禎的族姐,張圖圖是官家的外甥。
張圖圖和官家之間存在實打實的血緣關係,難怪張圖圖的眼睛有幾分像官家。
張圖圖的父親張虛中,大約當官沒什麼名氣,蕭靖沒想起來對方是誰。但說到張圖圖的祖父張遜,這可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
張遜是太宗皇帝的馬仔,能以武官的身份當上樞密副使(相當於副宰相),又有次子與皇族結親,當年不可謂不風光。嶺南被平定後,張遜擔任香藥庫使,負責三佛齊(蘇門答臘島一帶)、占城(越南一帶)、渤泥(文萊一帶)等南方諸國對大宋的進貢事宜,並允許民間商人購買庫藏貢品,太宗皇帝每年能因此獲益近五十萬貫。
反正皇帝自己用不完那麼多貢品,在倉庫擺著浪費,倒不如賣出去掙錢。老張替太宗皇帝管著那麼大一盤生意,你說他沒抽點油水?
誰信呢。
在蕭靖看來,在張遜的經營下,張家肯定不窮。張遜走的不是清廉高潔的人設,老張很會買股投機,他在太宗皇帝仍是王爺的時候就買了他的股。
這眼光得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