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京城飄起了小雪。
位於皇城十幾裡外的街道旁坐落著一座莊重而典雅的院府,紅牆黑瓦之上落滿了一片白茫茫的積雪,正中央的牌匾上刻著端莊肅穆的“王府”二字,門口還立著兩隻精心雕砌的石獅子,看上去好不氣派。
辰時剛過,外邊的街道上也變得熱鬨了起來,時不時的便能聽到販夫走卒的吆喝聲。
而就在這時,一頂轎子正好停在了這路邊,王敬淵伸手掀開簾幕,在小廝的攙扶下從轎子裡緩緩走出。
這個時候,他剛結束了今日的早朝。
與昨日一樣,王敬淵再次在金鑾殿上故技重施,聯合著內閣的文臣一道給皇帝施壓。
他倒要看看溫良瑜麵對諸位大臣的聯合上諫還能犟到什麼時候去。
至於皇後的人選,他在心中早已有了想法,現在可以是說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隻要溫良瑜一點頭,皇後以及未來的東宮太子必然是他王氏的人。
想到這,王敬淵撚了把自己的長須,在小廝的攙扶下踏過門口的積雪朝自己的府邸走去。
然而,剛一推開府邸的大門,
“老爺!您可算回來了啊!”
府裡的管事卻已經火急火燎地候在那邊了,聲音聽起來還有些顫顫巍巍的。
見狀,王敬淵當下心裡一“咯噔”,抬起眸看向管事,語調還有些忐忑,“可是夫人她......”
王敬淵平日裡在朝堂上威風得很,但私下裡卻有人替他取了個特殊的稱號,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這個特殊的名號便是“老王八”,雖然聽上去很像是在罵人,但實際上卻是指他像隻縮頭烏龜一般懼內。
在王府中,他夫人林氏向來說一不二,將王敬淵拿捏得死死的。
王敬淵每日去了哪裡、幾時回家都要向她報備,每月的俸祿也要悉數上交。
所以在聽到管事的那番話之後,王敬淵心中的第一反應便是自己的夫人林氏又發現了端倪,發起火來了。
他隻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可千萬彆是讓她發現了自己的私房錢......
正當王敬淵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管事驀地打斷了他的話,
“老爺,不是!夫人她早上去寺廟上香了,如今還沒回來呢。”
“但是......但是......”
“但是什麼?你快說啊。”王敬淵感覺自己被對方吊得一口氣有些上不來,趕忙催到。
管事的臉幾乎抿成了苦瓜,湊到王敬淵耳邊低聲道:“今天早上,府裡來了位不速之客,是位不好惹的......小的們都不敢攔,而且......他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了......”
就在這時,
“我說了這是特意留給王大人的驚喜,”
一道低沉的男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王敬淵與管事皆循著那道聲音回過頭看去,
隻見賀恒穿著一間黑色的襖子就站在屋簷的儘頭,笑意盈盈地看著兩人。
他的這身襖子還配有狐裘領口,袖口與腰封處收緊,上麵繡有黑色雲紋暗邊,換做尋常人都駕馭不了,但是賀恒身量高,容貌又出眾,這幅扮相倒襯得他愈發惹眼,看上去就像是養尊處優的世家王爺。
見兩人還愣在原地,賀恒伸手拂掉肩頭的積雪,麵帶笑意地朝王敬淵走去,
“你現在就把這事和王大人講了,那還能叫做驚喜嗎?”
看著賀恒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管事頓時閉了嘴,連句聲音都不敢發,就差打起哆嗦來了。
而王敬淵循著管事的視線向後望去,便也注意到了跟在賀恒身後人高馬大的謝崇以及一列神色肅穆的護衛隊。
“靖王,您這是?”他麵上強行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心中卻叫苦不堪,
不是說皇帝前幾日圍了靖王府嗎?
怎麼光天化日之下就讓賀恒這麼明目張膽地跑出來了?
然而還未等他理清思緒,賀恒便驀地打斷了他的話,
“都說了是驚喜,”他衝王敬淵笑了笑,“王大人與我來這後院看看便是。”
不知為何,王敬淵總覺得對方這笑容看上去有些瘮人,最終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思隨著賀恒一道去了自家後院。
王府的後院打扮得倒是風雅,正中央是可以用來觀雪賞花的庭院,四周是人工鑿通的河渠,裡麵還有五顏六色的小魚在遊動。
隻是王敬淵一隻腳還未踏入後院的石階地板,一陣強烈的脂粉味便撲麵而來。
這一瞬,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轉身正欲離開之際卻被賀恒一把按住肩膀,回頭便正對上了他笑意盈盈的臉,
“王大人,我送你的這十八房小妾你不喜歡嗎?”
“啊,這......”
王敬淵的一張臉頓時幻化出了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原本看起來怎麼都睜不開的小眼睛都被他瞪大了。
其實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心中隱約猜到了賀恒給他的驚喜大概就是通房、小妾這一類會讓他被夫人林氏追殺的東西。
但他萬萬沒想到會是十八個。
皇帝選妃都不會一下選十八個。
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而就在王敬淵愣怔的瞬間,
“大人~”
後院中傳來了數道千嬌百媚的嬌嗔,那幾道聲音就像是黑白無常的勾魂鎖,聲聲直擊他的心臟,
險些就要讓他的心臟病發作。
王敬淵當即捂著胸口,回眸望去,隻見十八個人邁著小碎步朝他飛奔而來。
這十八個人裡有男有女,燕肥環瘦一應俱全,各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
這是他此生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豐富的色彩同時出現在一起,就連隔壁弄堂裡王大嬸繡的鴛鴦錦繡被都沒有這麼絢麗奪目。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眨眼的瞬間,三十六隻小手就一齊搭上了他的肩膀,仿佛要將他拉向深淵。
無奈之下,他向四周投去求助的眼神,卻見賀恒率人攔住了所有家仆的去路,而他本人則站在一旁的石階上,麵上還是掛著那個熟悉的笑容,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昨日王大人在朝堂之上,勸諫陛下廣納後宮,延續我大魏血脈,像王大人這樣為大魏立功的賢臣,必然需要褒獎。”
“今日我就將這十八位通房贈與王大人,你看如何?”
王敬淵將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不可不可,靖王您這萬萬使不得。”
正處於風暴中心的王敬淵試圖伸手推開擠在他麵前的人,但這十八個人聚在一起就像是千手觀音一樣,他推開了一隻手,馬上又會擠進來另一隻手
“啊?”
聞言,賀恒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隨即朝麵前的人群揮了下手,人群頓時聽話地一哄而散,給他讓出了一條道路。
他走到王敬淵麵前,將一隻手搭在對方肩膀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你看你連個兒子都沒有,將來沒人繼承你的家業,這還不納妾,這合適嗎?”
“這,”王敬淵感覺額角仿佛有冷汗滴落,腿已經打起了哆嗦,他小心翼翼地環顧了一圈左右道:“這.....這是王某家事,靖王您倒也不必......”
“誒,王大人此言差矣。”賀恒當即打斷了他的話,笑著說道:“你既然要勸諫陛下廣納後宮,身為人臣難道不應該以身作則嗎?”
“依我看,不如這樣......”說到這,他按在王敬淵身上的那隻手又施加了一份力道,
“你納一個小妾,我就勸陛下多招一個妃子怎麼樣?”
王敬淵被賀恒逼得不住後退,他下意識地搖起了腦袋。
這些事要是讓他夫人知道了,彆說十八個小妾了,就算是一個,他這條老命也彆想要了。
然而另一邊,賀恒還在持續輸出,
“你若是敢把林氏休了,另立一個正房,我今天就讓陛下立後。”
說到這,他甚至拔高了幾個音調。
這一刻,王敬淵的後背已經汗如雨下,他驚慌失措地看著賀恒,口中呢喃道:“不......不......”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今日林氏出去上香去了,如今並不在府內。
要是讓她給看到了,那可就......
然而王敬淵連被對方看到的後果都沒來得及想清楚,身後就突然爆發出一聲整耳欲聾的吼聲,
“老王,你出息了啊!”
“一個不夠,你納十八個!”
賀恒和王敬淵同時回眸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