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他和喬然呆在一起的時候沒感覺哪裡奇怪,但現在突然在他麵前塞了個男的,還這樣膩歪地稱呼他,賀恒隻感覺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為了與對方保持安全距離,他一路退到了床邊。
慕晴川看眼前的人是這副反應,當即莞爾一笑,他將手中的琵琶往椅子上一放,就朝著賀恒的方向走去。
在他的芊芊玉手即將搭上賀恒的胸口之際,卻忽然被對方給揮手擋住了,
“你乾嘛?”
賀恒這副完全不讓人近身的模樣頗像是被人調戲了的良家婦女。
見狀,慕晴川又勾了勾嘴角,笑道:“既然官人都來了這醉仙閣,奴家自然是要儘心服侍官人的,萬萬不能讓您掃興而歸。”
隨著他話音落下,屋子內陷入了一片寂靜的沉默當中。
過了片刻,賀恒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看著他正色道:
“你的意思是......做什麼都行嗎?”
慕晴川微笑著點了點頭:“嗯。”
見狀,賀恒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聽說你是這裡的頭牌?”
慕晴川:“回官人的話,沒錯。”
“哦,”聽他這麼一說,賀恒忽然來了興致,他挑了挑眉道:
“能當上醉仙閣的頭牌,想必是有什麼過人之處。那既然如此晴川公子不如給我展示一下你的才藝,若是讓我滿意了,我們再接著交流如何?”
慕晴川以為賀恒是想聽曲,當即就把琵琶抱在懷裡,手指已搭在了弦上,“官人想聽什麼?”
誰知賀恒聞言卻是微微勾唇一笑,“誰說我要聽你彈曲了?”
“這種東西早八百年前就聽膩了。”
聽對方這麼一說,慕晴川有些愣住了,
“啊,這?那官人想欣賞什麼才藝?”
這一刻,他看著賀恒嘴角意味深長的笑容,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
慕晴川在醉仙閣裡呆久了,自然也就見識過各種形形色色的客人。
他聽說有些客人天生有奇怪的癖好,平日裡在人前藏的很好,一到了青樓就發泄在他們這些小倌身上。
有讓人當狗的,也有把人虐待的遍體鱗傷的,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要求。
而此時慕晴川再打量著賀恒俊秀的麵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人有時候外表看上去越是完美,心裡的毛病也就越多。
眼前的這個賀大人搞不好彆是個變態吧?
賀恒對慕晴川頗為豐富的心理活動倒是一無所知,他隻是不緊不慢地從懷裡抽出了一張宣紙放到書桌前公整地平鋪開,隨即提筆在那張宣紙上書寫了起來。
待慕晴川回過神來時,賀恒已經書寫完畢了,他將紙張上的墨跡隨手晾了晾便一把塞到了對方的懷裡。
後者低頭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公整而灑脫的一行大字:
“如果一個函數集合{fn}是在[0,1]區間的一個同等連續數列,請證明{fn}在[0,1]區間的一致收斂性。”
緊接著在慕晴川詫異而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賀恒如同惡魔般的低語聲又在耳邊緩緩響起,
“如果你能在半個時辰之間把這題給解出來,我們再接著談後麵的事情如何?”
說到這,他微仰起下巴,神情顯得有些傲慢,“......畢竟,我隻喜歡和聰明的人說話。”
聰明的人?
什麼意思?
是說自己蠢嗎?
被對方的最後一句話激起了勝負欲的慕晴川當即就拿起了筆,他坐到書桌前開始奮筆疾書地做起題來......
而賀恒則在一旁翹著二郎腿氣定神閒地給自己剝著葡萄。
看著慕晴川在那兒抓耳撓腮、苦思冥想的模樣,他在腹誹道:
做吧,就使勁做吧,能做出來才怪呢。
先不說這人有沒有這個腦子做數學證明,這道題他故意少給了對方一個關鍵的條件,所以不管慕晴川怎麼證明都必然不可能推導出他想要的結果。
果然,半個小時之後,慕晴川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了,他就像是一盆焉掉的植物一樣用手托著快要掉下來的腦袋,發型也變得亂糟糟的。
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麼,慕晴川都是他們村裡最機靈的那個,就連醉仙閣裡的老鴇也一直讓彆的小倌以他為榜樣,凡事都讓彆人跟著他多學著些。
他的客人中也不乏有許多學識頗豐的文人墨客,但憑著慕晴川的口才,他倒從未在這些人麵前落得過下風。
而此時慕晴川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那種智商仿佛被人摁在地上碾壓的窒息感讓他的呼吸也開始變得有些紊亂。
“怎麼樣?”
賀恒吃夠了葡萄,用一旁的錦帕擦了擦手指,又端起瓷杯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問道:
“有思緒了嗎?我看這半個時辰也過了,要不......再給晴川公子加半個時辰如何?”
最能擊垮人自信的是什麼?
是在考試規定的時間內沒能解出數學題嗎?
不是。
是當教授又給你延了半個小時,然而你心裡卻很清楚的知道就算他再給你一天的時間你也做不出來的那種挫敗感。
果然,在賀恒話音落下的瞬間,
“啊!!!”
慕晴川終於抓狂了,他站起來把那張紙揉成一團,隨即跌跌撞撞地向門外跑去,
“我不做了!”
說罷還一連撞倒了好幾張桌椅,一時間屋內發出了一陣“叮鈴哐啷”的響聲。
·
於是當喬然推開門的時候,符韞玉差點和像一陣風似撒腿朝外去的慕晴川撞了個正著。
她詫異地往屋內一看,卻見賀恒正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閒地喝著茶。
然而在瞥見喬然的那一瞬,賀恒的神情驀地變了,他像個木頭人似的捏著手中的茶杯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讓對方聽到一絲動靜。
萬一讓喬然發現他出現在青樓這樣的地方,那到時候他就算是長了八張嘴也解釋不清楚。
“大柱?你在這裡嗎?”
隻不過,喬然對剛才這裡發生的一切並無察覺,他隻是摸索著門板有些磕磕絆絆地向屋內走去。
見狀,賀恒坐在桌旁沒有出聲,隻要他一直不出聲,喬然也不一定能發現他就在這裡。
見房間裡沒有傳來任何回應,喬然隻好跌跌撞撞地胡亂摸索了起來。
但此時他手裡既沒有平時用來探路的導盲杖也完全不了解這間陌生房間的構造,邁開腿沒走幾步就被前方的一個燭台給絆到了。
“唔!”
喬然在一片黑暗中完全失去了重心,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摔去,就在燭台轟然倒下的一瞬間,賀恒從桌子邊快步走了過來將小鮫人給護進了懷裡。
下一秒,“哐!”的一聲巨響,燭台倒在了兩人身後。
因為白天並沒有點蠟的緣故,所以燭台除了碰倒了一些雜物以外並沒有造成彆的損失。
剛才情急之下,賀恒直接把人給拉進了懷裡,也來得顧及其他,現在他才意識倒自己的手臂似乎還環在小鮫人纖細的腰肢上,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還能感受到對方皮膚溫熱的觸感。
意識到這個姿勢似乎有些不妥,賀恒趕忙將人扶穩,又撤回了自己的手臂。
因著剛才突然失重的緣故,喬然的半個身子仍舊靠在賀恒身上,他的掌骨抵著對方的肩膀,感受著男人熟悉的懷抱,小鮫人試探性地問道:“大柱?”
“是我。”
賀恒扳過喬然的手腕在上麵寫到,“但是你聽我解釋,我來這個地方不是......”
然而喬然根本不想聽他解釋,“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想到前一段時間起早貪黑的“大柱”根本不是去賣.血而是在青樓裡乾活,喬然頓時感覺自己的大腦“嗡嗡嗡”的,思緒全都亂成了一團。
所以......“大柱”他每天來青樓都做什麼活兒呢?
沿著這個思路,喬然的思維發散了開來,他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
看著小鮫人臉上青白交錯的神情,賀恒大概也猜到對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了,他趕忙解釋道:
“你彆亂想啊,我每天都是白天出門乾活的,怎麼可能來這兒呢?而且,有誰白天來青.樓的啊?”
他此言一出,賀恒頓時感覺代表著“公理”的天秤又開始向自己這邊傾斜。
這誰聽了不會讚歎一聲“有道理”呢?
可誰知小鮫人聽了之後興致反而愈發的低落了,他的指尖有些無力地攥著賀恒胸前的衣襟,聲音聽起來木木的,
“怪不得......”
“他們都說你......賣藝不賣身。”
賀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