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瘴氣來勢洶洶, 瞬間撕裂成無數道利爪的形狀,將風謠情死死地包裹住。
紀飛臣撐著飛靈劍幾進幾出,抽身擋在了她麵前。劍氣彙聚成一道金燦燦的光, 硬生生劈開了這黑色的濃霧。
然而這股力量像是斬不斷的觸手一樣, 以極快的速度生長著,目標明確地朝著風謠情的方向襲擊去。
“阿謠!”
紀飛臣皺眉,轉身將風謠情緊緊護在身前,那幾道瘴氣穿過他的身軀,他瞬間噴出一口鮮血,以劍駐地, 撐開一道屏障。
“叮鈴鈴——”
隨著一道鈴聲, 那些瘴氣逐漸彙聚成人形。
“這是…生魂?”風謠情怔住,“那些在滿月樓死去的人被抽取的魂魄, 怎麼都在這裡?”
她仔細一看, 發現這些魂魄下都連著一根紅色的線, 所有的線彙聚成在一起, 一直蔓延到那黑霧的中心。
黑霧散開。
何方士站在那頭, 手裡提著一串鈴鐺,稍微發出些聲響, 那些魂魄便如同惡鬼一般嘶吼起來。
紅線的中點,聚集在他腰間的玉佩上。
“鎖魂玉。”紀飛臣艱難地撐起身,認出那玉佩的名字, “所以,你一直將這些魂魄困在鎖魂玉中嗎?”
“還差一個。”
何方士還是那副衣冠不整的樣子,但看上去再沒半點吊兒郎當的痞氣。他盯著風謠情,向前一步,晃起手中的鈴鐺。
那些魂魄瞬間扭曲成一團。
何方士:“風謠情姑娘, 抱歉了。”
刹時間,那些魂魄如同瘋了一樣地喊叫了起來,一個個露出猙獰的模樣,將身體當做一個大網般織開,朝風謠情的方向衝了過去。
而就在這時,從遠處飛來幾道符咒,燃著火朝著那幾道魂魄的方向貼去,憑空燒出一道界限,將那些魂魄逼退了幾分。
“紀大哥,風姐姐!”
沈挽情在風謠情身邊落下,因為傷口撕裂,皺了下眉,險些沒站穩。
謝無衍撈了她一把,穩穩地扶住她的胳膊。
“這是……”
“他是衝著我來的。”風謠情語氣平靜,她看了眼神沈挽情,輕聲問,“你沒受傷吧?”
沈挽情搖了下頭。
她看了眼不遠處的何方士,又掂量了下剛才自己那道燃燒符的作用,心裡有了些判斷:“他看上去有些虧損,這些魂魄雖然多,但如果打碎那塊玉——”
“不能打碎。”風謠情說。
何方士笑了聲,說:“風姑娘,也不是不能打碎。但這樣一來,這些魂魄將會永遠沒有轉生的機會,徹徹底底的魂飛魄散。玄天閣掌門之女,會這樣做嗎?”
風謠情捂住小腹,死死地盯著何方士的方向。
她前段時間也被太守夫人給傷及腹部,傷口沒有完全恢複,此刻徹底撕開,血直往外冒。
紀飛臣的確有能力碎掉那塊玉,但卻遲遲沒有出手,隻得一味防禦和退讓,他退後幾步,對謝無衍說:“謝兄,帶他們二人離開。”
“想走?”
何方士低低地笑了起來,他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咳出一口血,噴在那玉佩上。
血液宛若滲透進那玉佩中一樣,逐漸變得殷紅。
那些魂魄在一瞬間變得更加失控,力量也陡然變得蠻橫。
“他將他的命同鎖魂玉鏈接了因果。”紀飛臣皺眉,“如果他死了,鎖魂玉中的生魂也會消失。”
“還有一個辦法。”
風謠情開口,聲音清冷。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揮劍割開了他撐出來的屏障。
那團黑霧攻擊目的明確,一瞬間湧了進來,如同緞子一般將風謠情緊緊鎖住,她閉眼,用內功逼著自己咳出一口鮮血,噴在那漆黑的霧氣上。
血頓時順著那黑霧蔓延開來,如同經脈一般一直彙聚到玉佩中。
“阿謠!你在做什麼!”
紀飛臣見狀,立刻收劍去斬那黑霧,但卻硬生生被撞開。
[女配係統:警告!警告!危險警告!]
沈挽情一怔,隨即立刻伸出手,握住風謠情的胳膊,試圖將她拽出來。
“退後,挽情。”風謠情說,“既然何方士想要我的魂魄來做引,那正好,讓我進去這鎖魂玉中,斬斷他同內部的鏈接因果線。飛臣,你趁機殺掉他。”
“不行!”紀飛臣打斷,“你當這鎖魂玉裡是想出就出……”
“總得試試。”
風謠情:“畢竟,我是為了救人才來到這兒的,而不是為了殺人。”
沈挽情看著她。
是了,這就是一夢浮華給予這些主角的設定。
無論是對任何人,任何事,無論是十惡不赦的惡人,還是已經死去的亡魂,隻要能救,就要犧牲自己去救的善良。
無條件的善良。
所以她們會放過玄天山下的村民,會對理所應當的恩惠依舊不予接受,會寧可自己死,也要讓那些亡魂得到轉生的機會。
這是屬於書中主角的設定,作為推動整本書的角色,連正常人都會擁有的任何私心都不能擁有。
沈挽情突然在想。
原書中兩人悲劇的原因,到底是因為那些永遠牽扯不清楚的女配角,還是因為男女主從一開始,就是為了犧牲而設定出的角色。
她想不通。
她沒放開風謠情的手。
風謠情轉頭看著她,輕聲喊:“挽情。”
“風姐姐,我不勸你不要做任何事情,但我想勸你,”沈挽情看著她的眼睛,每個字都說得很平靜,“好歹也至少,也稍微考慮一下怎麼為了自己而活著啊。”
風謠情愣了下。
沈挽情鬆開手,深吸一口氣。
說教是說教。
但她不能讓風謠情死。
她指尖聚起一小簇火花,輕輕抵住自己的胳膊。
下一秒,似乎就要劃破。
而就在這時,她的後背突然被拍打了一下。
隨即,便無法動彈。
定身符。
“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不要用燒血術。”
風謠情看著她,然後將眼一彎,輕輕地笑了:“也不能總讓你衝在我前頭,我可是向你承諾過的。”
“不過,好像突然能夠明白,為什麼飛臣這麼疼你了。”隨即,她抬眸看向謝無衍,“謝公子,勞煩你看好她了。”
說完,風謠情轉過頭,垂下眼簾。
似乎輕輕說了句:“下次再考慮吧。”
緊接著,那股巨大的力量牽扯著,仿佛將要一點點把她的魂魄扯出體內。
紀飛臣陰沉著一張臉,就連握劍的手都在顫抖,他抬眸,眼神頭一次這麼冰冷,直直地望向何方士的方向,然後將牙一咬,提起劍朝著那邊走去。
係統的警報聲在沈挽情的腦袋裡反反複複,尖銳而又刺耳。
沈挽情無法動彈,隻有指尖可以勉強活動。
她攥緊拳頭,內力在五臟六腑以及經脈指尖湧動,雙眼緊閉,眼睫都在輕顫,似乎是想要衝破定身符的束縛。
但始終能感覺到一陣屏障,用力想要撞破,就會感受到全身上下一股仿佛要被撕裂般的疼痛。
痛得讓人不由自主往後退縮,收斂起那股靈力。
“這麼想要救她?”謝無衍的聲音。
但沈挽情無心應當。
她悶咳一聲,唇角滲出鮮血。
謝無衍:“我明白了。”
沈挽情感覺到身邊的氣壓陡然發生的變化。
……等等。
她睜開眼。
謝無衍身上的封印咒稍稍蔓延。
這是……
如果謝無衍在風謠情,乃至天道宮弟子麵前暴露,他們一定會想辦法趁著他沒有完全恢複的時候,想儘辦法殺死謝無衍。
不行。
沈挽情想要阻止,但身體卻無法動彈。
靈力在體內橫衝直撞。
她一咬牙,索性不在乎那些痛苦,將那道屏障徹底衝破。
疼。
仿佛整個身體都要撐開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