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知道今早要進宮,昨夜蘇鸞便沒怎麼睡好, 幾番驚醒。如今身處宮中, 廣宴殿用來歇腳的廂房裡也沒旁人, 蘇鸞便漸漸起了困乏之意。
強撐著在榻椅上坐了小半個時辰,蘇鸞打了個哈欠,便腦袋一歪,趴在榻案上睡著了。
渾渾噩噩間, 蘇鸞好似聽到了些刺耳的動靜。她睜開眼揉了揉, 既而直起身來,看到直衝的裡屋裡,原本用金鉤子攏起來羅帳,不知何時遮下來了。且那幔紗好似被裡麵的動作牽扯, 堆來疊去,波湧如浪。
意識到不會是什麼和諧畫麵, 蘇鸞發自內心的不想去看。可她的雙腳卻好似不聽使喚似的,自顧自的往裡屋挪去!
蘇鸞不情願的走到榻邊,努力克製著自己伸手去掀那繡幃, 可那繡幃卻自己打開了……
榻上,女子釵橫髻落, 散亂的青絲下露出半張臉來。雙眼彌茫,嘴角含春, 氣息咻咻的將一隻玉手柔柔伸出錦被, 似在召喚什麼人來。
這女子不是旁人, 正是汝陽侯府的千金, 霍妙菡。隻是眼下,她哪裡還有半點兒淑門貴女的樣子?說是勾欄瓦舍的妓子也不為過了。
蘇鸞順著霍妙菡的視線看去,見床尾跪著一個小太監,正寬衣解帶的朝她欺近!也是一派鰥魚渴鳳熱潮湧動的模樣。
再轉頭看霍妙菡,花靨嬌暈,紅潮熱汗,整張臉散發著任人施為的櫻媚。
蘇鸞旋即意識到了什麼,大聲喝止:“霍妙菡你醒醒!你醒醒!你中了媚藥,你若今晚做了蠢事,不隻你自己會在深山古寺裡悔恨終生,就連你娘也會因無顏見人而投井自戕!”
“霍妙菡!霍妙菡!”
……
“你醒醒。”
最後這句不是蘇鸞喊出的,她卻真實的被這句喚醒了。
睜眼,蘇鸞見霍妙菡正坐在榻案對麵的位子上,衣裝華貴,神色平靜,伸出的手握在她的手臂上。
蘇鸞抽出手臂揉了揉眼,噢,原來剛才是個夢啊。她在夢裡企圖喚醒中了媚藥的霍妙菡,而霍妙菡卻在身邊企圖喚醒打瞌睡的她。
隻是夢中的香豔畫麵猶在眼前,蘇鸞一時不能正眼看待霍妙菡,隻低了低頭掏出帕子擦汗,納悶兒的問道:“霍小姐,您是何時來的?”
霍妙菡撇了撇嘴,帶著一點兒不高興道:“你還不如像方才那樣,直接喚我的名諱更顯親厚!明明上回與蘇妹妹一見如故,我待你如姐妹,一聽你進宮了便過來看你,你卻待我比夢裡還生分?”
蘇鸞擦拭額頭的動作驀地一停,心下驚到,自己先前竟喊出了聲?
蘇鸞這廂還沒來得及解釋,霍妙菡那邊又來了興趣,雙肘撐在榻案上合手捧著臉,“快說說,方才夢到我什麼了叫那麼大聲?”
“啊?”蘇鸞心虛抬頭,對上霍妙菡的一雙秋水明眸。心道自己是夢到了書中情節,這要如何對霍妙菡說?
那雙眼睛乾淨清透,流光溢彩,蘇鸞委實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純真的大家閨秀能做出下媚藥的醃臢事兒來!
頓了片刻,蘇鸞便意味長遠的說道:“霍姐姐,剛才我夢到你遇到了一位心儀的公子,然而你豁出一切去委身於他,他卻負了你,害得你流離失所……”猶豫了下,蘇鸞還是沒有將‘家破人亡’這句說出口。
“你……你怎麼不夢我點兒好的?!”霍妙菡蹙了蹙眉頭,有些不高興的起身。
蘇鸞跟著站起,拉了拉她的胳膊:“好姐姐,我的夢從來都準,不信你去問我大姐二哥三姐,應驗過好幾回了。你一定要記得,你此刻心裡裝著的這位公子並非良人,你不要為了與他相守而付出良多,不然定會下場難堪……”
不待蘇鸞將話說完,霍妙菡已漲紅了臉,氣的轉身出了屋。
蘇鸞追出半步,便徹底醒了似的駐下腳步,她這是怎麼了?是被方才夢境熏染,才交淺言深的與霍妙菡說那些話麼?
她們隻見過兩回麵,便是再聊得來,霍妙菡也不至於就信了她的一個夢。更何況,那藥也不見得就是霍妙菡下的,若霍妙菡隻是中人圈套,那就算信了她,又有何用。關鍵還是那個下藥之人。
可書中對這場盛宴並無贅述,更是沒有詳加描述幾時幾刻在哪間屋子下的藥,如今想要避免,確實是有些無從下手,沒頭緒。
而就在蘇鸞駐腳於屋內,思及這些時,卻聽得門外一聲施禮:“見過雍郡王世子。”
這嬌嬌弱弱的聲音是霍妙菡的,蘇鸞也聽得出這聲音裡夾含著的柔情蜜意。霍妙菡果真已對陸錦珩動了心思。
接著便是一聲敷衍隨意的:“嗯。”自然,這是陸錦珩的。
這二人碰麵,蘇鸞本能的心下一揪!不待細思,雙腳便先腦子一步往門外走去。
蘇鸞當門而立,膽戰心驚的看著門外兩人。
陸錦珩的目光甫一與她對上,便再未移開,同時唇邊淡出抹溫柔笑意:“午飯可用過了?”
“尚……尚未。”蘇鸞茫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