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乃花神生誕, 又謂花朝節,自古便有結伴踏青賞紅祭花神的講究。
花朝節的前一日,蘇府突然收到兩張貼子。
一張是雍郡王府的貼子,以吳側妃之名邀請蘇鸞去郡王府賞牡丹。
另一張是孝安伯府的貼子,是以當家主母桐夫人的名義, 邀請親家眾女眷一同過府賞桃花。
剛剛用完午飯仍聚在花廳的一家人, 此刻都犯起了愁來。
蘇道北右手捏著這兩張貼子,似有節奏的輕輕拍打在左手掌心裡, 一時不知如何決斷,隻長長的歎了聲:“哎——”
柳姨娘看一眼老爺,心下有話卻又礙著秦氏的關係不敢說。柳姨娘與旁人的愁不同, 旁人是愁著怎麼婉拒,柳姨娘則是愁著怎麼說服大家去。
她想見她的大女兒蘇安,可她也知道自己一個妾室根本上不得台麵兒。那貼子裡隻指名道姓的提了秦氏的名字,而她隻囊括在那句“攜家中女眷”裡。
故而柳姨娘很明白, 儘管蘇安是她的親女兒, 可正室夫人不去, 她也沒資格邁進孝安伯府的門。
一家人默了許久, 秦氏說道:“依我看,就直接派個人把貼子退回去, 以老爺的名義告訴她們, 這幾日我不在府裡!”
柳姨娘生怕老爺一個點頭, 與秦氏一拍即合, 便連忙搶著說道:“昨日隔壁趙府添丁, 夫人還親自去露臉隨了份子,這種事兒說著說著也就通氣兒了……萬一戳破,安兒日後在那邊還怎麼抬得起臉來?”
“你意思娘家人上趕著去了,安兒自此就抬得起臉來了?”秦氏斜覷一眼柳姨娘。
柳姨娘蹙了蹙眉,心裡急,手上暗暗絞了兩下帕子,卻是無言以對。夫人這話分明是拿著蘇安的妾室身份來擠兌,作妾就得一輩子抬不起臉來?
蘇卉本是愛湊這種熱鬨的,隻是這回與平時不同,她也有些不情願。
蘇安雖是她的親姐姐,可畢竟隻是孝安伯庶子的一個妾室,全家以一個小妾的娘家身份去,實在也是麵上無光。若換以前蘇家沒什麼本事便也不挑這些了,可如今蘇家也是官宦門楣,她也算個官家千金了,這種尷尬場合無異於公開處刑。
不過看著自己親娘急成這副樣子,蘇卉還是以姐姐的角度為先,喃喃的道:“姐姐在孝安伯府人微言輕,若是娘家這邊兒能給撐撐腰,她日後興許好過一些。”
“是這麼個理兒。”柳姨娘連忙附和,欣慰的伸手握握蘇卉的胳膊。
近來蘇卉與蘇鸞關係處得不錯,特彆蘇卉相信蘇鸞也是一心為大姐姐著想的,故而轉頭看看蘇鸞,指望她也能幫腔上幾句。
而蘇鸞此刻哪裡顧得上這些,她隻低垂著頭,思緒兀自流離在眾人之外,滿腦子想的是雍郡王府的那個邀貼。
憑著上回陸澤禮被打個半死又斷一指的事兒,蘇鸞就篤定吳側妃不會想見她。那事是誰下的手吳側妃又不傻,完全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
那麼這個貼子就隻能是陸錦珩命人送來的,顯然他是覺得自己身份有所不便,借府裡女眷的名義當幌子。
不過蘇鸞倒想著這樣也好,她不去,若日後陸錦珩惱起這事兒來,她大可推說是當真信了吳側妃邀她,而她害怕吳側妃才不去的。
不錯,就這樣!
想好了怎麼糊弄陸錦珩,蘇鸞覺得心下一片明快,這便抬了頭掃視一圈兒家人,融入到大家的商討中來。
見蘇鸞醒過神兒來,蘇卉忙問道:“蘇鸞,你覺得呢?”
蘇鸞茫然的看向蘇卉,心道蘇卉剛剛說了什麼她並沒聽見。不過稍一思量,蘇卉定是幫腔柳姨娘的,定是想要勸母親去的。
“這個嘛……”拖著長腔,蘇鸞抬手撓了撓頭,陷入了新的為難。
母親不想去,她也不想去,可這事當真關乎著大姐姐未來的日子好過與否,委實是棘手。
蘇鸞記得,書中蘇安日子過的很難,越往後越難。被陰氏這個正頭夫人拿捏的不如個奴婢,再加上一個唐婉那樣刁蠻跋扈的小姑子……
老實敦厚的蘇安簡直就成了唐家的出氣桶受氣包,任誰氣兒不順了都能過去磋磨消遣一番。
“我還是聽父親的。”蘇鸞最後把鍋推到了蘇道北身上。要她忤逆待她那麼好的秦氏她做不到,要她無視蘇安的悲慘她也做不到。那便聽天由命吧。
見女兒這般說,秦氏也隨之附議:“老爺做決斷吧。這雖是後院女眷之間的走動,卻也乾係著兩府關係。”
蘇道北本就皺著的眉頭更深了幾許,眉間“川”字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