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恢複了冷靜,蘇安終可將辭彆的話好好說下去:“是安兒不孝,在青州時遠嫁來京城,如今一家人來京城了,我卻又要嫁去西涼。好在這次的遠嫁能換來大周與西涼的和平,安兒總算是做對了一件事。”
“隻是不能好好在身邊孝敬爹娘,安兒不孝。”說到這兒,蘇安拉起一左一右兩個妹妹的手,視線認真的掃過她們,似在鄭重的托付。
“以後爹娘,就交給你們還有二弟了。”
蘇鸞與蘇卉各自握著蘇安的一隻手,最後三人的手疊放到一起,苦笑著。
麵對分離,姑娘家總是更感性一些,蘇慕遠雖心裡也難受,卻不似她們姐妹三人這般外露。
蘇慕遠爽朗的笑笑,好似在笑這姐妹三人小題大做:“西涼比青州也遠不到哪兒去,總還有機會再見麵的,你們彆弄得跟生離死彆一樣。”
“呸呸呸!”秦氏邊啐著,邊伸出食指來在兒子腦殼上戳了一下,“什麼生啊死啊的,這小子會不會說話!”
“噢噢噢,我的錯,我的錯。”蘇慕遠也意識到自己犯了忌諱,連忙將話收回。
經這一鬨,反倒氣氛歡脫了許多,一家人又圍桌說了幾句體己話後,便送蘇安上了馬車。
送走蘇安後,蘇道北也乘車去辦公了。
蘇卉跟著柳姨娘去走一門親,諾大一個忠賢伯府便隻剩了秦氏與蘇鸞母女。
這時蘇鸞想起昨晚醉酒的那位榮公子來,便道:“母親,鸞兒打算去看看那位榮公子醒酒了沒有,若是無甚大礙就命人送他回府。”
“嗯,那你去吧。”秦氏覺得這倒也是應該。不過轉念一想,又察覺到一絲不妥,囑咐道:“記得帶上水琴和小桃。”
“好。”蘇鸞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
蘇鸞讓小桃去廚房盛了碗粥,又添了兩碟子小菜,給榮公子一道送去。
因著榮公子眼下似半個病人,便也沒有起不起床這樣的忌諱。水琴開門,主仆三人一並進了屋。
屋裡除了榮公子,還有守在這裡一夜的小廝。
水琴和小桃扶著自家小姐在桌前的圓凳上坐下,蘇鸞看著那小廝坐在床頭不住的打瞌睡,連人進來都沒察覺,便吩咐水琴:“將他叫醒。”
水琴上前推了推那個小廝,小廝驚醒,揉了揉眼給蘇鸞請安。
“昨晚榮公子可有醒來?”蘇鸞詢道。
小廝搖搖頭:“沒,一直睡到現在。”
蘇鸞想起剛才小廝打瞌睡的樣子,心說就算人醒了他也未必知道。
“不用在這守著了,下去睡吧。”蘇鸞命道。
小廝如獲大赦,謝了恩就退出去了。
蘇鸞起身往床前走了幾步,細端榮公子的眉眼。竟發現他睫毛微微顫動,臉也漸漸泛紅……
“原來榮公子早就醒了。”蘇鸞淡然且篤定的說道。
這話讓水琴和小桃皆很意外,她們沒想到床上躺著一動不動的人,竟是裝的。便也因此,兩個丫頭再投向床上之人的目光裡,就多了一分鄙夷。
床上的人聞聲後遲疑了片刻,果真緩緩睜開了眼。隻是他眼瞼垂下,不敢抬起看向蘇鸞。
他隻慚愧的道:“在下隻是尚未想好如何麵對。”
“那公子是記得昨晚的荒唐之舉?”
“不記得舉動,隻依稀記得荒唐。”榮公子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絕望。頓了頓又道:“為何要讓我醒來?為何不直接醉死一了百了算了!”
蘇鸞吸了口氣,深知這榮公子是被陸錦珩整慘了,文人最重的便是名譽跟氣節,如昨晚那等行徑,當真是士可殺不可辱。
不過事已至此,蘇鸞也隻能儘力相勸。
“李白飲酒,曾下水中撈月。東吳皇帝孫皓飲酒,曾賜死酒量小的臣子。陶淵明飲酒,曾廢良田而儘種釀酒的秫穀。比起這些人的荒唐之舉來,公子無非是唱唱跳跳,一未傷及他人性命,二未累及家人,又有什麼值得絕望的?”
這話令得榮公子波瀾不驚的眼中微微波動了下,他終於鼓起勇氣抬起眼簾看了看蘇鸞。
多麼美麗,多麼聰慧,多麼善解人意的女子。
可是偏偏在這樣令他心動的女子麵前,他丟了這輩子最大的醜!
比起被那些同朝為官的老匹夫看了笑話去,更令他絕望的是再無資格肖想這仙子一般的美人。
“姑娘可覺得在下可笑?”榮公子忐忑的問道。隻是這問題才一問出,他便意識到毫無意義,因為這樣聰慧善良的女子,不管心中是如何想的,都不會出言傷他。
隻是偏偏他想錯了蘇鸞。
蘇鸞笑笑,坦誠道:“嗯,公子昨日的行徑的確是有點兒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