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鸞的眼神裡, 陸錦珩看出了她的認真。而從陸錦珩的神色中,蘇鸞也看出了他的相信。
此時這表情, 蘇鸞早已對著銅鏡演練過數十回。
陸錦珩機敏, 精於人心, 故而蘇鸞以往的小謊言基本都逃不出他的火眼金睛。而蘇鸞知道單憑自己的力量, 是無法挽救皇上的, 她得借助陸錦珩,那麼便需取得他在此事上的信任。
故而剛剛撒下這個謊時, 蘇鸞的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看不出半點兒心虛和閃爍。
“道長原話如何說的?”陸錦珩謹慎的問起。
蘇鸞低了低頭,露出一絲難色:“老道長的原話我記不得了, 但我清楚的記得, 他所指的就是此次秋獵,皇上會被小人算計,身中劇毒並墜馬重傷。”
碧水道人講話總是玄而又玄,似透非透, 蘇鸞記不住他的原話倒沒什麼奇怪。陸錦珩並未因此有半點兒懷疑, 他隻是沉默了片刻後, 一隻手將蘇鸞的下馬托起,“那為何早不與我說?”
蘇鸞看到陸錦珩眉間的凝重,當即心下生起一絲抱愧。隻怪她幾次都沒勇氣開口, 生怕撒謊會被陸錦珩輕易的識穿, 非但幫不了皇上, 還讓陸錦珩對她起了疑。
若是原先, 她倒也不在意他對她生疑的,反倒可當做他情感是否堅定的一種考驗。可如今,她的小命係在他身上,莫說考驗,連枝節她都不敢橫生。
“罷了,我不是怪你,隻是有些事,你是自己抗不了的。”陸錦珩鬆了手,攬過蘇鸞:“你要學會依賴於我。”
先前還憋在眼眶裡的淚,瞬間就憋不住了。
這個懷抱,她真的想要一直依賴下去。
安慰並安頓好蘇鸞後,陸錦珩便帶著親衛去廚房,侍衛營等地檢查,明令大家嚴加防備。每隻酒杯碗碟的清洗,每道菜的擇洗炒製,都由三人共同經手,全程由侍衛嚴密監督。
非同一般的安保,正在陸錦珩的安排下進行著。
而營外火堆邊上,因著皇後出事,正欲借狩獵討好下父皇的太子,將自己親手烤製的雞腿獻給周幽帝。
周幽帝笑著伸手想接,卻沒接到,被半路殺出的陸錦珩一把搶了過去!
“世子你!”太子憤而怒瞪著雙眼。縱他平日對陸錦珩多有相讓,但公然搶他手中之物這種冒犯舉動,陸錦珩的確是太過份了!
周幽帝也頗覺意外,但他倒不惱怒,隻是不解的喚了句:“珩兒?”
陸錦珩麵色清凜嚴肅,將手中的雞腿隨意的扔進了火堆裡,這不禁引得太子再次將眼瞪大!
而陸錦珩不慌不忙的朝周幽帝頷首見禮:“皇上,臣剛剛接到密保,有人意圖在皇上的飯食裡下毒。”
周幽帝臉色一白,眼睛眯了眯:“珩兒快細細說來!”
陸錦珩警惕的看了眼太子,使得原本也在靜待他詳細說明的太子愣了下,旋即便明白過來:陸錦珩這是拿他當家賊防呢!
又是憋屈又是氣極,太子起身拍拍衣襟上的土,指袖回自己的營帳去了。
陸錦珩坐在皇上身邊,將皇上會因此次狩獵中毒墜馬的事說了,隻是沒有提碧水道人,而是說接到了一封密報。
周幽帝最不信玄邪之說,若知道這些僅是一個道士死前的預言,隻會一笑置之。
而陸錦珩說有人投來密報,周幽帝反而會重視起來。
“珩兒,此事莫要張揚,以免打草驚蛇。你安排去監督廚房的那些侍衛也都撤了,改為暗中監視。所上的每一道菜食,都會由趙公公親自銀針試毒。”說到這兒,周幽帝深邃的目光瞄了圈營帳,“今晚任何一道菜,朕都不會用。”
“皇上,還有熏香等物,也要一並撤了。”
周幽帝讚許的看著兒子,點點頭,“珩兒放心,過了今晚,那人會自己露出馬腳。”
這廂,太子氣乎乎的回了營帳。
太子的營帳僅遜於禦帳,中間一道屏風隔開,分裡外兩間。外間有四個婢女伺候,隻是進帳後,太子便發現四人不太對勁兒。
非但沒有一人上前來幫他寬衣,甚至四人還麵麵相覷,欲言又止。
而盛怒之下的太子並未多想,隻氣她們沒眼色,伸著手罵道:“孤要你們這幫蠢奴賤婢有何用!”
“太子息怒。”四個宮婢見狀更是不敢多言,紛紛跪下。
太子自己將外衣寬去,憤然的往地上一丟,提步轉過了屏風。
而就在他看到一個背對於他,披著大大的玄色鬥篷的纖細身影後,他愕住了。手指發顫的指著那背影:“大膽,你是何人!無召就敢入孤的營帳?!”
那個黑影轉身,太子再次愕住。
“母後?”
吳皇後本應在宮內被關禁閉,卻突然出現在了鄴郊圍場,且是這副打扮,如何不讓太子震驚?
吳皇後緩緩將頭頂的兜帽揭下,露出一張未施朱粉的臉。她頭頂正中束起一髻,男子妝扮,很是乾練,絲毫沒有昔日珠圍翠繞時的影子。
最好的年華雖已逝去,可身為大周皇後的氣場仍在,何況底子依舊是美的,加之這副打扮,不禁讓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