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您這是?”太子眉頭鎖起,指了指皇後這一身裝扮。此時,他倒是明了外間的那幾個宮婢為何如此難為。
“太子。”吳皇後這一出聲,便將母子關係拉遠了不少。
太子半垂著眼瞼收回手,的確,從他被立為太子的那一日起,他在母親麵前便再沒了名字。
吳皇後也顧不得兒子眼中流露出的失落感,語氣凝重的說道:“太子可知哀家為何冒險追來鄴郊?”
太子搖搖頭。
吳皇後麵色死灰:“自禦駕一離京城,禁衛軍便手執一道密旨,去了李首輔家中,將李家一門三十餘人,當場處置了。”
太子的臉皮不自然的抽搐了下,一時沒能緩過來,“母後說什麼?”這怎麼可能!
皇後沒再開口,隻哀傷的看著地麵。太子從她的神色中明白了這不是玩笑,這是真實發生了的。
“太子妃……”他哽了句,太子妃因著日前被查有孕,而沒能跟隨他來鄴郊狩獵。他還特意準了太子妃這幾日回娘家小住。
吳皇後依舊沒說話,隻是頭更低了些。
片刻後,太子看到母後滴落到自己腳前的一滴淚……
“父皇……父皇為何要這樣做?”太子強掩悲慟情緒。
吳皇後將臉抬起,冷冷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他生在皇家的那日起,就注定了這不會有親情的人生。如今,是該由他來挑這擔子為自己搏一搏的時候了。
“太子,首輔為助你大業,一路上為你披荊斬棘,得罪的人不計其數。哀家本以為他能撐到你登基那日,可沒想到皇上下手如此之快!既然皇上下狠手來拔除你的羽翼,證明皇上已有了廢黜你之心。”
相較之前的悲慟,聽完這話後的太子臉上,顯露出明顯的慌張。
“廢……廢黜?”太子向後倒了幾步,失魂落魄的摔坐到了椅子上。自古被廢的太子有幾個善終的?新帝繼位後,最先要除掉的便是廢太子!
接下來吳皇後又說了些什麼,太子斜在椅子裡已是渾渾噩噩的有些聽不進去。直到當他聽到兩個字時,眼中才又恢複了驚愕的情緒。
那兩個字是:“篡位!”
被嚇的醒過神兒來的太子呆怔怔的望著皇後,他張了張嘴想要勸母後不可如此激進,但話到嘴邊兒又咽了下去。
他不激進還能有活路嗎?
他不舍父皇,父皇便會舍下他。
內心經過一番苦苦掙紮後,最終太子咬了咬牙,額間青筋暴起,凶惡的眼神篤定的望向吳皇後:“兒臣一切聽母後的!”
入夜後,周幽帝準備歇息了。
因著一路車馬勞頓,加之晚上又沒敢用飯,他便不招嬪妃伺候,一個人回了禦帳。
很快便有小太監端著銅洗進了禦帳,繞過屏風,將銅洗放到周幽帝跟前的架上。
小太監深埋著頭,看上去比其它太監更加恭謹。
想到今晚陸錦珩說有人企圖行刺的話,正接過巾帕自行擦臉的周幽帝,越發的起疑。
“小安子呢?今晚不是該他禦前伺候?”周幽帝試探道。
聽皇上突然問起,那小太監緊張起來,拚命壓低了嗓子回道:“安公公有事,讓奴才先來。”
周幽帝猛地將手中巾帕往銅洗裡一扔,濺起水花的同時,他的手已然捉上了那小太監的胳膊!
“朕身邊根本沒有什麼小安子!到底誰派你來的?!”周幽帝邊喝問著,邊另隻手扯著那小太監的頭發,迫使他高高的仰起了臉。
待看清此人麵目後,周幽帝不由得詫然!
“皇後?”
‘小太監’被鬆開,趕忙正了正頭上的三山帽,跪在地上,帶著哭腔的訴苦道:“皇上,您好狠的心呐……臣妾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被冤枉成要害賢妃腹中胎兒的妒婦……您輕信他人之言,不給臣妾辯白的機會……”
“你……”縱是見慣了各種場麵的周幽帝,此時也不禁大跌眼鏡。
吳皇後出身名門,自他迎立她進宮為後的那日起,便見她日日端著。不見她與誰人爭搶什麼,也不見她對誰軟過半分。
而今晚的皇後,非但是換了一身裝扮,還換了一顆心?竟說出這種平素隻在貴妃那兒才能聽到的話來。
“皇後你先起來。”說著,周幽帝伸手去扶。
再如何,這也是大周的皇後,這副樣子跪在地上成何體統。
吳皇後抹著淚,一抽一抽的起身,坐到床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