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沒彆的說的,我要回去了。”
程冀北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的往班級的位置看一眼，沒看到她。
孟安妮剛才來跟他說,有關於今天文藝彙演的報幕員，她聽到有人想做針對她的事。
“我聽說這個報幕員是你同學，你要是想知道的話咱們去那邊說，那裡清靜，要是不想知道,我就不多嘴了。”
孟安妮好像有些遲疑的對程冀北說,程冀北幾乎是立刻站起來，立馬先一步走到僻靜處，連思考的時候都沒有。
孟安妮連忙跟上，雖然這次程冀北搭理她了,可不知為什麼,她心裡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跟他搭過那麼多次話，給他寫過那麼多的信，都猶如石沉大海,這次他卻這麼痛快,卻不是因為她。
能和他麵對麵說話，孟安妮有些激動。
豔麗的臉龐雀躍生動，巴不得把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和他分享。
程冀北皺眉聽她不停的一直說,從原來一起做同學的時候,到她後悔去京市訓練了，如果她不去文工團的話,或許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說了半天也沒說到誰想針對報幕員，程冀北打斷她，讓她趕緊切入正題,她卻有些支支吾吾道，
“我是偶然聽見的，其實也沒太聽清...”
程冀北乾脆的轉身，連多一個眼神都沒給她，留下孟安妮一個人在原地站著...
“程冀北！”她喊。
他沒回頭，甚至腳步都沒頓一下。
孟安妮的指甲摳進掌心，疼嗎？
疼，可不及她的心疼。
**
台子側方，程雙瑜手放在秦綿綿的肩膀上，上下左右的打量著她，忍不住地連連誇讚。
“俊，真俊！”
連秦麗都忍不住一直盯著秦綿綿看，她已經早就接受了秦綿綿長得其實不錯的事實，可到了現在，她卻覺得秦綿綿的長相一直在刷新她的接受度。
就好像是一直不停的在好看，一次比一次更好看！
她忍不住乾巴巴道，“彆把心思都浪費在這上頭，光好看也沒用，回頭上去了話都說不出來，白費！”
秦綿綿認真的看了她一眼，隻覺得秦麗越來越難看了。
人說心態影響顏值，她覺得這話有一定道理，至少在秦麗身上體現的淋漓儘致。
第一次看到秦麗的時候，她還覺得她是向陽奮發的小花一朵，可最近怕是因為她心態失衡，怎麼滿臉透出一股刻薄相，看著怪嚇人的。
“麗麗姐，你最近變得有些不美好哦，是不是生活過得太苦啦？你不希望我好嗎？咱們不是姐妹嗎？”
秦綿綿睜著大眼睛直接問道，秦麗做夢也想不到秦綿綿能直接問出來，一時都不知道怎麼回話了，憋了半天才憋出幾句場麵話。
“唔...我當然希望你好了，我是你姐，我不盼著你好誰盼著你好...”
“那可太好了，我權當是麗麗姐對我的鞭策了，謝謝麗麗姐對我的鼓勵。”
“應該的，應該的...”
秦麗差點咬了舌頭，她太習慣含沙射影和背後整事了，像這麼明麵直接問出來，她就徹底不會了。
程雙瑜忍不住噴了出來，綿綿還真是個人才，秦麗就是再臉皮厚，也說不出“我就是不想讓你好”這樣的話。
可她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
“綿綿，有事你隨機應變，就算是砸了也沒關係...”
她怎麼總感覺，事情不會這麼容易就完成呢，不說秦麗，還有那個孟安妮，她也是剛剛才知道孟安妮是誰，竟然是文工團的演出人員。
文藝彙演就像個契機，把這兩人連在一起，都因為各種原因跟秦綿綿不對付，她倆還能不搞事？
“放心吧小姑姑，我會看著辦的！”
秦綿綿笑著安慰她，看著文工團領導向她打手勢，意思是要開始了讓她上台報幕，她深吸了口氣，雖然但是...還是有點緊張的。
她挺了挺身板，抬起腳要往台子上走，就聽到一聲遠遠的叫喚，
“秦綿綿，加油！”
秦綿綿一愣，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遠處的程冀北好像是剛剛從什麼地方跑過來，呼吸劇烈起伏，聲音也有些急促。
他衝著這邊，雙手張開做喇叭狀，衝著她喊。
看到她回頭看他，還衝她招了招手。
正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啊！
我以為我已經習慣了目空一切，後來才發現，那是因為沒遇到你。
他應該是笑著的。
秦綿綿就算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能感受出來。
那一瞬間，壓在秦綿綿心上的大石頭不見了，所有酸澀、緊張的小情緒全都飛走了！
她的嘴角慢慢揚起，然後咧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她惦著腳也衝那邊的人招了招手，超大聲的喊了一句，
“好！”
整個操場仿佛安靜了幾秒，然後就是雷鳴般的掌聲和呼喊聲，
“加油！”
“綿綿加油！”
“同學，加油！”
...
這才是屬於他們學生的文藝彙演，即便文工團再專業，他們再青澀，可學生們也是真真正正參與進來的。
三年級的同學們鼓掌加鼓勵的聲音最大，儲名和宋小芳他們乾脆站起來鼓掌了。
吳豐邊亂叫邊說：“臥槽！連我都激動了，不過剛才那個不是北哥吧？”
他北哥才不會這麼不莊重！
宋小芳白了他一眼，“不是他還有誰？你連程冀北都認不出，我看你以後還是彆跟他混了。”
“可是...北哥還有這麼激動的時候呢？”
在所有人的印象裡，程冀北靠眼神殺人就夠了，實在不行還有一雙鐵拳頭。
他好像生下來就是老僧入定，哪裡見過他這麼“熱血”的一麵，還給人呐喊加油？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鐵樹開花，方丈還俗？
吳豐...老嘍，看不透了。
說話間，秦綿綿已經走到了台子正中間，她擎著微笑微微站定，也不急著說話，而是先俯視了台下所有的人，整個場麵就這麼逐漸安靜下來。
文工團今天過來管文藝彙演的副團長當下就是一愣，這學生不像沒當過報幕員的呀，看樣子倒像十分有經驗的。
他本來對學校要硬插進來一個學生當報幕員，很不願意，這不是瞎搞嗎？正規軍裡混進個學生娃子？
但學校的麵子要給，知青辦程主任的麵子更要給，反正也就是學校隨便演演，他就睜一隻眼，閉一支眼吧。
沒想到今天一見這學生就先讚了聲好，外形條件太好了！
現在在看這學生上台的樣子，他又讚了第二聲好，控場能力太強了！
他站在台下，有些緊張的盯著秦綿綿，前麵兩聲好隻是戰前演練，真正好不好還要看真功夫啊！
秦綿綿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才微笑著開始作為報幕員的開場。
“敬愛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下午好！”
聲音清亮，不疾不徐，重要的是還十分有感情，尾音上揚，情緒十分飽滿！
就這第一句話，就把所有人都鎮到了！
綿綿好棒！聲音太好聽了！
誰說我們學生不如文工團的專業？這聽著比文工團的可舒服多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再次鼓掌，開口第一句亮相，秦綿綿這場子真是鎮住了！
程雙瑜到底是見過世麵的，也跟著所有人一起鼓掌，不停地讚歎著：綿綿可以呀！
原本她沒敢報多大期望，還帶著她去工人俱樂部裡“取經”，那個報幕員是廠長姑娘，走後門進的，程雙瑜意思是，你就播成這樣就行，我不挑！
沒想到秦綿綿直接給了她一個大驚喜！
她忍不住朝秦麗擠了擠眼睛，“多謝你給綿綿這個機會，要不然所有人都發現不了她有這天分呢！”
秦麗...
說實話，她也被驚到了，她實在沒想到秦綿綿不但一點都不怯場，反而表現的還這麼好，這還是老秦家最蔫慫的秦綿綿嗎？
孟安妮看著台上那閃閃發光，比她絲毫不遜色的人，暗暗咬了咬唇。
隻有程冀北一直站在那裡，遠遠的看著。
她就像是蒙塵的明珠，終於要被所有人看見了吧。
文工團副團長這下是真愣了，在這南城裡，還這麼臥虎藏龍呢？這可是最正宗的普通話、播音腔啊！
要知道，雖然普通話已經推廣了幾十年了，但在這不算頂大的城市裡，播音員的選拔能力有限，受方言的影響還是比較多，很難聽到最正宗標準的播音腔。
而且這些年來，因為一些原因，亂象持續了進十年，大喊大叫式的播音方式充斥了廣播，有能力的播音係統裡的人才全部被下放，文藝界簡直是大洗牌。
他自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從京市調到南城來，真的是好久沒有這麼讓人聽著耳目一新又舒服的報幕了。
於修年露出毫不掩飾的欣賞，這回是真的太好了！
“下麵請欣賞第一個節目，女聲獨唱，《祖國讚歌》，表演者，文工團林萍。”
秦綿綿說完，轉身下台，演員從另一側上台，等台側的樂團開始伴奏的時候，演出就算開始了。
成功打響第一炮，順利下台的秦綿綿長舒一口氣，她這就算成功一大半了，以後就節目的間歇，上去串句詞就可以了。
程雙瑜一把摟住她，“綿綿，太棒了，真是給小姑姑長臉！”
秦綿綿也覺得自己發揮的還不錯，雖然已經很久沒有主持了，但從小的播音課沒白上，她還是有童子功的。
“下麵就應該沒什麼難的了，你就按照節目的表演順序，把節目名報出來就好了！”
程雙瑜鬆了口氣，開了這麼個好頭，剩下就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秦綿綿也是這麼想的，她用程雙瑜遞過來的軍用水壺喝了口水，潤潤嗓子。
心態放鬆的等著節目演完，她好上去報下一個節目。
沒人注意到秦麗的表情，那是一個有深意的笑。
著什麼急呢？好戲才剛剛開始。
慶祝黨的生日，文工團的所有人都非常有積極性。
吹拉彈唱跳，各種節目輪番上陣，足足演到夜幕降臨。
馬上就是最後一個節目了，整場文藝彙演都非常精彩，隻差這最後一下來收個好尾，把整個演出推向**，給所有人留下一個議論的焦點，就算完美了。
秦綿綿看了一眼節目單，微微一愣，但還是從容的走上台。
“下麵請欣賞芭蕾舞，《草原英雄小姐妹》，表演者孟安妮，黃安寧。”
秦綿綿現在才發現孟安妮竟然是跳芭蕾舞的，心說果然漂亮的姑娘都去跳舞了。
雖然心裡還是忍不住泛酸，但還是想趕緊到台下，去欣賞這部很有名的改編芭蕾舞。
還有，她還要下去看看冀北哥哥的反應呢！
秦綿綿心想，冀北哥哥也一定在下麵看孟安妮跳舞呢吧。
哼哼，她非得把這個見色忘義的抓個正著，看看他是不是目不轉睛的盯著人家看呢？
秦綿綿正要從她那個方向往台下走，沒想到她剛邁步，樂團的樂器聲就響了起來。
秦綿綿一愣，這不對呀，正常應該是她下去之後，等到演員就位，樂團才會開始伴奏。
就算舞蹈是一邊伴奏，舞蹈演員一邊上場，可她還沒下去呢，這不是亂套了嗎？
於是她加快腳步，想著趕快下台把舞台空出來給舞蹈演員。
卻沒想到一個舞蹈演員從她要下台那側，隨著音樂旋轉蹦跳著跳上來，竟然生生的堵住了她的去路。
秦綿綿…
這些人到底怎麼搞的？竟然連這種低級的錯誤都會犯！
她趕快躲過舞蹈演員，想插空下台去。
卻沒想到這舞蹈演員非但沒有避過她，反而堵住她的路，把她逼著往台中間走。
秦綿綿…
她就是再遲鈍，也知道這看似低級的錯誤，其實是有意為之的了。
她這時候已經被那個舞蹈演員跳著，逼到了舞台的最中間。
伴奏的音樂沒有停，是舞台英雄小姐妹的曲子。
台下的人都奇怪了，這報幕員是要一起跳舞嗎？
“怎麼回事兒？”
秦麗指著台上的人說，
“那個女舞蹈演員乾嘛呢？她不好好跳舞，拉扯綿綿做什麼？”
秦麗微微一笑，在一旁涼涼的說：
“也許是想和報幕員跳一曲呢，可咱這報幕員也沒學過舞蹈，回頭再把人家好好的一個舞蹈弄壞了！這還不打緊，主要是丟人呀！你看人舞蹈演員跳的多好，顯得咱又木訥又死板，跟個傻子似的在台上站著…”
“你放屁！這明明是那個舞蹈演員沒安好心，回頭她下來了，我是要追究她的責任的！”
台下的人以為這是特意安排的，跟著音樂打著節拍。
程冀北皺起了眉頭，這事不對頭…
秦綿綿迅速的讓自己鎮定下來，沒有死板板的在台上站著，而是隨著音樂的節拍，微微的擺動身體。
她對這個舞蹈還是有一定了解的，這是在這個時代挺有名的一個舞劇，是芭蕾舞和民族舞相結合的一個大膽嘗試。
講的是一對小姐妹救羊，最後犧牲的故事。
幾十年後的小芭蕾舞者，在練舞的時候，都會跳這個舞劇，可以說是很有代表性的一個舞蹈了。
她往周圍看了一眼，說是英雄小姐妹，可這台上明明隻有一個姐姐，卻不見妹妹。
也就是說，少了一個舞蹈角色。
現在台上這舞蹈演員，所有的勁兒都衝她使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