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深滿臉無措。
他順著宋頌的視線看去, 隻見宋頌手背泛紅,顯然是被他抓紅了。
顧臨深更心慌了。
他聽話地鬆了手。
看著就像個犯了大錯、不知所措的小孩兒。
“我不是故意的。”顧臨深緊張地問,“頌頌你疼嗎?”
宋頌注視著顧臨深。
這家夥找人的本領不小, 前世就自己一個人找到雪山上, 現在連這小縣城都能找過來。
當初不管他提什麼要求, 顧臨深都會乖乖聽話, 說不定他讓他把心掏出來看看, 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剖開自己的胸口。有時候他覺得顧臨深並不像表麵上那樣什麼都不懂, 隻是和他一樣有點放不下這段關係, 所以才繼續裝傻。
這樣的關係是畸形的。
是不正常的。
宋頌一直不說話, 顧臨深小心地喊:“頌頌。”
顧臨深一張臉已經有棱有角,早能看出青年時期的俊美, 偏偏不說話的時候有種與整個世界隔絕開的疏淡, 叫人不敢接近;和他說話的時候又像個小心翼翼的孩子, 仿佛很害怕自己會說錯話。
宋頌收回落在顧臨深臉上的目光, 手指動了動,又有點想抽煙。
顧臨深對煙草有點過敏, 以前他又是個老煙槍,去見顧臨深之前都得先臨時戒幾天煙,保證身上清清爽爽沒有味道。
有次他和洪飛聚會, 因為第二天要去見顧臨深, 他不僅滴酒未沾,還連一根煙都沒抽。洪飛笑著打趣:“瞧你這麼小心, 我還以為你養了個情人。”
後來和顧家那邊鬨得不太愉快, 他去找顧臨深的次數也就少了, 主要是覺得自己沒必要再費那個勁。
可每次對上顧臨深小心翼翼的目光,他又覺得自己不應該扔下他不管。
顧臨深懂什麼?顧臨深什麼都不懂。
看不上他的是顧家人, 顧臨深什麼都沒做錯,是他蓄意哄顧臨深對他的關心和陪伴上了癮又嫌麻煩,乾脆利落地一腳把人踹開。
“頌頌。”顧臨深又喊了一聲。
“我們見過?”宋頌開口問他。
顧臨深愣住。
他們沒見過。
他們確實是沒見過的。
可是,宋頌那天打電話給他了。
宋頌一定也夢見過他。
察覺出宋頌疏離的態度,顧臨深鼻子發酸。
“見過。”顧臨深篤定地說,他壓根沒想過瞞著宋頌,把自己理解到的東西一股腦子告訴宋頌,“我做夢,夢見過你。”
宋頌啞然。
顧臨深說:“我夢見整個世界都沒有你了,我很難過。”
那時候不管他到哪裡去,都不可能再見到宋頌。
他沒辦法再告訴宋頌,他學會了自己做飯,他學會了自己開車,他學會了自己出遠門。
宋頌想讓他學著去做的事他都學會了,宋頌卻再也不會誇他了,宋頌再也不會和平時一樣出現在他麵前。
無論他怎麼乖乖等待,宋頌都不會再來了。
他從來不知道,死亡是這麼殘酷的東西,它無情地帶走了他最重要的東西,而且永遠都不會再還回來。
顧臨深眼睫微動,沾上了濕潤的淚水:“我本來想等你來找我,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想見你。我保證以後都乖乖聽你的話,你彆不要我。我會學著照顧自己,我不會再給你惹麻煩,我會努力變得和彆人一樣。”他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頌頌,你彆不要我。”
宋頌對上顧臨深噙滿淚水的眼睛。
十八歲的顧臨深分明已經比他略高一些,說起這些話來仿佛又變成了無助的孩子。
所以,當時顧臨深活了下來。
他也算沒白死。
隻是該怎麼對待眼前這個說到“整個世界都沒有你”時聲音就開始發顫的顧臨深,宋頌還沒有想好。
“彆哭。”宋頌歎了口氣,伸手抱了抱顧臨深,哄小孩一樣拍拍他的背。
顧臨深如墜夢中。
他鼻端被宋頌的氣息包圍著。
十七八歲的宋頌,身上清清爽爽的,什麼氣味都沒有,氣息清冽而乾淨。
顧臨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他伸手緊抱住宋頌,仿佛害怕宋頌下一秒就會從自己懷裡消失。
“頌頌。”顧臨深又喊了一聲,想確定懷裡的人是真實存在的。
“那隻是一場夢。”宋頌說,“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顧臨深不吭聲了。
他緊抱著宋頌不放。
見顧臨深一副要把自己揉進懷裡的架勢,宋頌隻能開口讓顧臨深鬆手:“行了,鬆開。”
兩個男的,這麼抱一起算什麼事?
顧臨深乖乖鬆手。
宋頌看著顧臨深。
宋頌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本質上其實也不怎麼喜歡哄人。
最開始哄顧臨深,隻是因為顧臨深能給他帶來巨大的利益罷了。
這一點,顧臨深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