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哪有換發型的心情。
她早就心死如灰。
可是當瞥見自己垂落的長發時, 李老師想到了許多不堪的回憶。那天她剛以婚後意外懷上為由去醫院墮了胎,那個男人還是沒有放過她,他們喜歡揪住她的頭發, 對她做各種惡心的事。
當初她在家鄉和人談戀愛, 對方出國了,她等了對方好幾年,卻隻等來一通分手電話。
當時她爸媽已經把她有個留學男友的事講得人儘皆知,她們家鄉也是個小地方, 那時她二十八了, 人人都知道她處過個對象, 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等再有人給她介紹對象時, 已經直接給她介紹二婚的了,她不堪其擾, 正好這邊在招音樂老師, 她就通過招聘考到這邊來。
沒想到這是她噩夢的開端。
即使她離開了家鄉,父母還是經常打電話催婚。她丈夫是同校老師,長得普通, 但人挺殷勤, 她覺得自己不會找到更好的了,兩個人結婚也算是雙職工,婚後平平淡淡過日子也不錯, 於是就和對方相互見了家長。
新婚當夜丈夫發現她不是處女,當初就詳細問她和前男友什麼情況,什麼時候沒的第一次。
她也沒防備,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她與前男友是奔著結婚去的, 大學談了幾年,自然而然就有了親密關係, 沒想到最後會為了那麼個男人蹉跎這麼多年。
她原以為這事可以就此揭過,沒想到自哪以後每次在床上丈夫都要逼問許多細節,甚至頻頻用言語羞辱她。
等她察覺情況不對,和父母提出想離婚,父母不僅沒站在她這邊,還打電話和她丈夫說了這事。
自那以後,丈夫更加變本加厲。
今年過年的時候,丈夫請領導來他們家作客,她吃完飯後莫名其妙地昏迷過去。
當時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至幾天之後丈夫拿著幾張照片給她看,她才知道他們趁著她昏迷後迷/奸了她。
丈夫還說她本來就和彆人睡過,矯情什麼?等她把人伺候舒服了,他們可以一起調去更好的學校,到那時不就皆大歡喜了?
她隻能忍著。
可有些事是不能退讓的,你越是退讓,他們就越過分。現在他們甚至要她隨傳隨到,不然就把那些不堪的照片散布出去。
“好。”李老師摸著自己快要及腰的長發,神色木然地跟著宋頌往蘭姨的發廊走。
她覺得自己太臟了,自己渾身上下都太臟了,把這長發剪掉,身上至少能少一處被弄臟的地方。
蘭姨並不知道內情,隻知道宋頌說要個人過來。
見到李老師那一頭烏黑如瀑的長發,蘭姨忍不住讚歎起來:“你這頭發養得真好,真的要剪掉嗎?”
李老師現在聽到彆人讚美自己,就會想起過去半年那些屈辱的夜晚。她“嗯”地應了一聲,說道:“我不想要了。”
蘭姨說道:“這麼長的頭發,賣出去可值好多錢。”
這年頭雖然漸漸有了人造假發,可這些真發還是很值錢的,尤其是這麼長、這麼好的長發,齊齊整整賣出去說不準能賣個高價!
李老師強笑了一下,笑意卻沒達到眼底,襯得她哀傷的神色越發慘淡。
蘭姨是個精明人,從鏡子裡看見李老師的表情,立刻知道李老師有很重的心事。她沒讓學徒上手,而是親自給李老師剪起頭發來。
先大剪後細修。
最開始蘭姨的每一剪刀減下去,李老師的長發就少了一小片。
少了長發的遮擋,蘭姨很快發現李老師衣領下藏著的秘密。
她轉頭看了坐在一旁給學徒們講解設計理念的宋頌,不動聲色地繼續給李老師剪發。
蘭姨活了這麼多年,又開門做了那麼久的生意,什麼人都遇上過,什麼事都見識過。
她開始給李老師精修頭發,原本及腰的長發剪到耳根處。
蘭姨邊修發邊誇道:“你長相氣質都很好,什麼發型都壓得住。”
李老師聞言還是沒敢看鏡子。
她已經不照鏡子很久了。
蘭姨歎著氣轉了話題:“頌頌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一天到晚都不消停,平時肯定沒少讓你們操心吧?”
“宋同學很好。”李老師認真說道。
她和宋頌接觸不多,但光憑宋頌為了同學來向她谘詢藝考的事,他就知道宋頌是個熱心人。
李老師一直沒關注周圍的事,沒發現整家店由始至終隻有她一個客人。等蘭姨幫她把頭發修好,她才察覺店裡連幾個學徒都不在了。
李老師臉上掠過一絲惶恐。
這時候的她就像隻驚弓之鳥,腦海裡掠過許多可怕的念頭。
“老師彆怕。”宋頌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李老師抬起頭,看見鏡子裡憔悴的自己,也看見已經來到她身側的宋頌。
這個少年不過十八歲,臉龐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獨有的稚氣,卻又莫名帶著種讓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奇異氣勢。
不知道為什麼,李老師的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