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會麵結果與奶爸傑
阿綱沒有參與夏油傑與黃金之王之間的這場談話。
隻是簡單為雙方做了相互介紹,他便在表明自己“絕對中立,不會偏向你們中的任何一個”的立場以後推門離開,溜溜達達、熟門熟路地跑到了黃金之王慣常接待他所用的那一間私人會客室,在今天當值的一位“兔子”姐姐為他送來點心和熱飲時對對方道了謝,接著就窩在會客室的長沙發裡,悠閒地享用起了點心。
“說起來,上次我在這裡看到一半的那本書被老爹收到哪兒去了?”
阿綱吃了會兒點心,有點兒坐不住了,站起來開始在房間裡四下轉悠,找他那本沒看完的書。
係統哼哧哼哧飛在他身邊。
它今天的擬態形象是數碼寶貝裡的巴達獸,胖乎乎圓滾滾,抱起來手感超好!
可惜阿綱現在忙著找東西,不好把係統抱在懷裡,隻由著它自己努力扇著一對小翅膀,在旁邊飛得忽上忽下。
“宿主,單獨留夏油傑和黃金之王待在一起真的好嗎?”
係統邊幫忙一起找書,邊有些擔憂地看了眼房門的方向。
——話說,真的不用它家宿主在旁邊做個見證,又或者居中調節一下氣氛?
阿綱戳了下係統毛乎乎的小肚子,直將它戳得忍不住被癢得咯咯笑起來,才笑眯眯收回手。
“我留在那裡才是真的礙事。”
他說。
阿綱當然希望夏油傑和黃金之王能達成合作。
但說到底,這是一場僅限於夏油傑和黃金之王之間的雙向選擇。
阿綱一個局外人,哪怕和兩邊關係都很親近,也不適合在這種事情上隨意插言。
——哪怕在此之前,他已經做了不少助攻的動作。
但助攻和在關鍵時刻發表自己的意見絕不是同一個概念。
越是到如今這樣的場合,阿綱越是不會偏向任何一方,也不會試圖用自己的發言去影響任何一方的判斷。
所以與其不尷不尬地坐在那裡全程充當一個背景板,還不如一個人待在這裡舒服自在。
再說——
“我相信國常路老爹,也相信傑。”
阿綱捧起係統,輕輕揉著它軟乎乎的小肚子。
“如果是現在的那兩個人的話,不管他們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一定是不會讓自己後悔的。”
這樣就足夠了。
……
……
阿綱終究沒能找到那本他心心念念的沒看完的書。
因為在他開始找書後不久,國常路大覺就帶著夏油傑,來會客室這邊找他了。
“老爹?傑?你們這麼快就談完了?”
兩人進來的時候,正在櫃子裡翻找著什麼的阿綱聽見門響聲,抬頭望過去,見走進來的竟是他以為沒個半個上午不會完成談話的黃金之王和夏油傑,不禁訝然。
“我與夏油君在很多事情上本就有著相同的見解,自然很容易達成一致。”黃金之王先將夏油傑引進房間,在後麵邊隨手帶上房門,邊溫聲對阿綱解答,“若不是夏油君心中抱有些許困惑,就此向我進行了谘詢,說不定我們還能來得更快一些。”
夏油傑在邊上含笑點頭,看那樣子,他完全同意黃金之王所說的每一句話。
阿綱:“…………”
怎麼說呢,雖然感覺有點意外,但一想到其中一方是國常路老爹,另一方是擁有了“小小老頭”的夏油傑,又好像十分合理了。
他直起身,隨手關上麵前的櫃門,走到沙發邊和那兩人一起在沙發上坐下。
“所以,我能知道你們達成了怎樣的共識嗎?”阿綱問。
黃金之王和夏油傑聞言對視一眼,老人比了個“請”的手勢,將講解的工作讓給了年輕人。
夏油傑臉上帶著全然放鬆的笑容,看得出他徹底放下了一些擔子,再不會給人曾經那種好像一直背負著什麼、為什麼所困的感覺了。
丸子頭少年就這麼笑著為阿綱解惑:
“我們決定一起建立一個完全獨立於總監部的咒術世界新組織。”
他說。
“它將擁有與總監部類似的職能——負責收集全國上下的詛咒相關情報,統籌咒術師們的行動,負責分發任務、提供後援支持,時機成熟的時候,也能夠獨立完成對咒術師的評級……”
總而言之,就是照搬總監部的那一套運作程式。
“隻不過,與總監部不同,這個組織會更加注重咒術師的生命安全,會竭力為術師們提供非戰鬥性質的各種支援——最起碼,會力求最大程度保證任務相關情報的準確性。”
——最後這句話被刻意加重了讀音。
看來夏油傑對自己初次任務得到錯誤情報,差點陰溝裡翻船這件事至今仍然耿耿於懷。
阿綱決定略過這個讓人不愉快的話題。
他一本正經地舉手發問:
“那麼,請問要如何做到這一點呢?”
夏油傑對他的胡鬨十分配合。
丸子頭少年裝模作樣地推了推鼻梁上並不存在的眼鏡,同樣回答得一本正經:
“首先,我要進入東京高專,成為那裡的一名學生。”
阿綱:“……哎?”
他先是一臉驚訝,隨後仿佛想到了什麼,阿綱嘴角微抽:
“彆告訴我,傑你之所以要去高專上學,是為了尋找同伴……”
好家夥,不愧是五條悟的摯友!你們倆的腦回路竟如此相似,多少也是有點離譜了。
五條悟為了培養同伴,選擇去高專當老師。
夏油傑為了尋找同伴,選擇去高專當學生。
這解題思路,不能說完全一致,隻能說是一模一樣。
夏油傑並不知曉好友內心的吐槽,隻在那裡笑容明朗:
“可以這麼理解,但不完全是這樣。”
不待阿綱追問,他主動解釋道:
“要建立一個完全獨立於總監部的新機構,單憑我一個人,加上我不知道能有多少的同期和前後輩,人手當然遠遠不夠。”
畢竟他之前也從那位咒術師前輩那裡聽說了,高專每年的新生人數都少得可憐,最誇張的時候,甚至會連續好幾年都招收不到新生,真真是聽者傷心,聞者流淚,慘不忍睹,慘絕人寰……咳!
所以夏油傑入讀高專的真正目的,是借高專的關係網,去尋找儘可能多的同伴。
“無論‘窗’也好,輔助監督也好,以國常路老爺子的力量,輕鬆就能建立起類似的體係。”
“但是對於咒術師的世界來說,最重要的永遠是術師,和能供術師使用的咒具。”
“隻有聚集起足夠的術師和咒具,新生的機構才能擁有與總監部分庭抗禮的能力。”
“咒具的問題多多少少還能想辦法解決,但是術師嘛……”
夏油傑無奈攤手。
“普通人出身的咒術師雖然每年都在增加,但比起如今咒術界占據主流的家族術師,無論數量還是質量上都暫時無法與之抗衡。”
“而家族術師與總監部之間又牽扯極深,很難被策反。”
所以,想要虎口奪食,從本來就人手短缺的總監部那裡搶奪咒術師資源,無疑萬分困難。
尤其黃金之王和夏油傑都沒打算現在就與總監部翻臉。
於是隻能慢慢籌謀。
“——總而言之,建立新的組織,一點一點從總監部那裡攫取新組織發展壯大所需要的力量,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並不是我和國常路老爺子達成了一致,就可以立刻實現的。”
不過沒關係。
雖然聽上去有些前路渺渺,但夏油傑心中,卻已經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迷茫或是動搖。
他已經徹底下定了決心、確立了自己打從心底裡認定的前進方向。
比起看不見絲毫曙光,現在這樣樹立起了明確的目標,並且能夠為這個目標而努力,對夏油傑來說已經是遠超預想的結果。
而且,那位禦前——黃金之王並沒有全盤否定夏油傑的理念。
“強者理應保護弱者,這樣的觀點並不算錯。”
在夏油傑說出心中的困惑,並向黃金之王尋求意見的時候,這位老人沉吟片刻,給出了他的答案。
“但該如何界定強與弱?這所謂的‘理應’,又真的是理所當然的麼?”
“夏油君,若你說出這句話時是將自己擺在了強者的立場,那我來問你——”
“你會一視同仁,保護所有的弱者嗎?”
“我……”
“哪怕這些‘弱者’裡有人卑劣不堪、為惡無數,若是TA從你這裡得到了保護,之後會有更多比TA更弱小的人,被TA所傷害?”
“…………”
“夏油君,若你將自己擺在強者的立場,那你需要知道,在你看來,所有比你更弱的人,也不都是同樣的‘弱小’,他們也有弱小與更弱小之分。”
“若你想要守護弱者,那你最先要學會一件事。”
“——不要一味地試圖保護所有人。”
“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
“試想,若比你更強的人拒絕保護你,你會如何想?會心生怨懟麼?會怨恨對方‘明明擁有力量,卻不肯對我出手相助’麼?”
“如果你會,那麼你就將這種心態代入那些被你認為應該由你來保護的弱者們,去想一想一旦出現某種意外,讓你無力去保護他們,或者保護失敗,屆時襲向你的所有這些負麵情緒的宣泄,你能否承擔?”
老人看著夏油傑臉上怔怔的神情,輕輕歎了口氣。
“我始終認為,人需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不可將全世界的重量都擔負在自己一人肩上。”
“這樣的做法不僅傲慢,而且愚蠢。”
“夏油君,你認為呢?”
“…………”——夏油傑無言以對。
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隱藏在“咒術師應該保護非術師、強者應該保護弱者”這個【正論】背後無意識的傲慢。
但被人說成是愚蠢……
“……還真是一針見血。”
丸子頭少年微微苦笑。
“阿綱,看來你當初勸我的時候,用詞已經很客氣了。”
阿綱:“…………”
他隻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迅速轉移話題:
“總之,能看到傑你和老爹達成一致太好啦!希望你們的計劃進展順利,在不遠的未來,能改善咒術界的現狀,讓之前那樣不該有的錯誤,不要再發生在任何人身上。”
而既然達成了一致——
“那接下來我們就來開宴會吧!慶祝的宴會!老爹,你會讓人準備大餐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