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日災(1 / 2)

準確來說,時間是在閏五月的最後一天。

每當有閏月的年份,習慣了太陽曆的阿生就會對現行曆法感覺到不適。天已經熱得讓人受不了了,豔陽高照,蟬鳴不斷,然而按照農曆的算法,六月還沒有正式降臨。

按理說,這麼高的氣溫,京郊的養雞場裡的雞該病死不少的。第一次在古代嘗試密集化養殖,還沒有雞瘟疫苗,阿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不知道是因為如今的雞種跟後世不一樣,還是雞新城疫的病毒尚未傳入國內,死亡率沒有阿生所預期的那般高。就算是病死的雞,死亡症狀也不是典型雞瘟的死亡症狀。

阿生隻好做了手套口罩與簡易版的防護服,囑咐劉氏日日換洗。易感病的雞種需要被淘汰下去,但同時還得保留群裡內足夠的基因多樣性以抗擊將來未知的病毒。阿生算遺傳圖譜算到頭疼,草紙廢了不知道多少。

如今的蔡倫紙發黃發脆,紙張中還可以看到粗細不一的木質纖維,有錢人是看不上眼的。想要更加潔白柔軟的紙張,那成本就大幅上升了,靠日光中的紫外線來做漂白這道工序,所花時間是按照年來計算的。然而費亭侯府卻大肆購入粗製濫造的黃色毛邊紙,除了供主人們如廁,剩下的全給阿生打草稿了。

閏五月的最後幾天沒有發現新的病雞,這讓阿生鬆了一口氣。第一批綠豆還沒有結果。到了明年,她就可以用綠豆、生薑,拌上低濃度高錳酸鉀溶液來喂雞了,這種土法據說能預防雞瘟。在沒有疫苗的前提下,土法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然而,她得弄到高錳酸鉀……emmmm,可惜這個時代連個道觀都沒有,還得找方士。

一切才剛剛起步,什麼都缺,什麼都想要。

而阿生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規劃。她出身上層,衣食住行樣樣不缺,即便什麼都不做都可以錦衣玉食一輩子。假使她出生在一個普通人家,她也許就會很迫切地挑容易來錢的項目,肥皂……什麼的。偏偏她是個土豪,生活中最主要的矛盾是宅鬥和政鬥,這就一言難儘了呀。

阿生把第一個核心計劃定為養雞,是因為婢女顏文。她家因蝗災而敗落。

根據趙狗說,蝗災每隔幾年就要發生一次。而此時朝廷應對蝗災的辦法是官員提升道德水平!據說幾十年前,河南爆發蝗災,二十多個縣顆粒無收,偏偏被災區包圍在中央的M縣一隻蝗蟲都沒有。調查結果顯示,因為M縣縣令德行出眾、政治清明,因而感動了上天,讓M縣遠離天災。趙狗說起來非常向往,末了總結:“定是朝中有奸佞,京畿重地才會天災不斷。”

阿生……阿生無力吐槽。

養雞,養出百萬大軍,以後指哪打哪。其實養鴨治蝗的能力也不弱,但是因為曹騰撥給阿生的農莊不鄰水,綜合下來還是養雞更加適宜。隻是為了監管雞群兼防蟲防盜,雞群裡摻了幾隻大白鵝。阿生偶爾還會對這幾隻鵝不能下水遊泳而感到愧疚,純屬矯情。

丁氏躺在樹蔭底下的矮榻上。她如今腿部浮腫,已經跪坐不了了。阿生拿絲綢做了好幾個軟枕,將母親的雙腿墊高,然後硬拉著曹嵩來給丁氏的腿按摩。

“母親是替父親生孩子,當然要父親照顧她啦!”阿生振振有詞,將一對父母說得麵紅耳赤。

曹嵩感到新奇,在丁氏的浮腫腿上一按一個坑。“女子懷孕都這般辛苦?”

丁針在旁邊板著臉:“哪能次次如此。夫人這胎比較辛苦罷了。”

丁氏死命想將裙的下擺拉下去,這個姿勢實在不雅。曹嵩笑著按住她,強行不讓。兩個人就裙子問題僵持起來。

阿生捂著眼睛往外跑,助攻已經到位,小孩子就撤吧。

今天跟著阿生的是洛遲,出了院子就笑個不停。“主人越發出息了。”

阿生抬起下巴:“撮合父母算什麼出息呢?頂多算是我知情識趣。”

“是是是。主人是有大誌向的。接下來去做什麼?”

“我看母親有些虛火。綠豆還有剩下嗎?若有讓繒氏熬些綠豆湯吧。老樣子,她親自去盯著,彆讓人做手腳。”阿生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天太熱了,我想弄點冰。就算不吃,放在屋子裡扇風也好啊。”

“冬季存下的冰還有不少。隻要主人想用,想必大管家不會吝嗇。”

阿生搖搖頭。洛遲想到的是存冰,她想到的卻是硝石。硝石可以製冰,還可以製化肥、火.藥,硝酸是三大強酸之一。幾乎和石灰、硫酸一樣,是必須弄到手的工業原料。

放在後世,硝酸化合物最主要的來源是合成氨技術,直接將大氣中的氮氣與電解水生成的氫氣在高溫高壓下生成人類可以利用的氨,再將氨氧化來製取硝酸。這種方法放現在無異於天方夜譚。高溫、高壓、催化劑,三個條件一個都達不到。那就隻好走另外一條路:硝石礦。

國內最大的硝石礦在新疆,次大的在陝西。更具體的位置,就需要實地考察了。

阿生坐在一顆桂花樹下,拿枯枝在泥土上寫寫畫畫。洛遲特彆會看眼色,阿生一旦開啟沉思模式她就自動安靜下來,侍立在一旁。

突然,光線變暗了。

泥土上的字跡本來就不好辨識,現在越來越模糊。阿生站起來揉揉腦袋,她的第一反應是中暑。但似乎不對,世界以一個固定的速度暗淡下去,就像太陽落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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