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甲字號。”
一個老婦人從櫃台後走出來,恭恭敬敬地行禮:“甲字號已滿,煩請公子移步乙字號。”
同行的許攸正在婢女的服侍下脫臟掉的靴子和外衣,聞言就笑道:“這般鬼天氣,什麼人還來這偏遠的酒舍喝酒?”
“不會是宦官走狗?”張邈不屑地哼一聲,“黨錮多年,也就他們還能歡天喜地喝酒吃肉。不進了不進了!”
張邈作勢要走,袁紹連忙拉住他:“今日給元圖、友若接風,都到門口了,外麵又下雹,還是喝壺熱酒暖暖身子。”
逢紀是“袁氏跑男團”的新成員,荀諶是奉家族之命來和袁氏接觸的。袁家沒有被黨錮,還做著三公九卿,但袁紹卻擺出一副和黨人同仇敵愾的樣子拒不出仕,因此聲望很高。同時又借助家族的人脈資源壯大自己的小團體,意圖不明。
但就目前看,袁紹還是那個禮賢下士待人親切的袁紹。
張邈受了袁紹的勸,也脫鞋上樓。逢紀、荀諶緊隨其後。
到了二樓插花焚香的地界,就聽見有人在唱歌——語言莫辨、旋律莫辨、雌雄莫辨,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歌聲,悲切又悠遠,最後收在一絲隱隱的喜悅上。
樂聲傳情,是大家。
袁紹一行都是懂行的世家子,站在甲字號的簾子外麵一直聽到一曲終了。
“啪啪啪。”稚嫩的鼓掌聲。“二叔唱得好聽,這是唱得什麼?”
“大約是,草原夜雨。”
“草原,對,就是草原,又冷又大。”那小孩的聲音說道,“二叔要去草原嗎?阿昂護送你。”
“彆鬨了。你連劍都拿不穩呢。”略帶粗獷的男聲無情打破孩子的夢想,“等到你能護送你二叔,還要等上十年。”
到了這裡基本上能認出來的都認出來了。
“孟德!”袁紹喊。
“仲華!”荀諶喊。
兩人都是喜悅的。
婢女拉開簾子,坐在甲字號間裡的是兩個成人帶一個孩子。
曹操站起來,壯碩的體格伴隨著邊關的殺氣,頗有威嚴。他拱手:“本初。”
曹生似乎是喝得有些多,微紅著臉靠在窗邊,一頭青絲披散,狂士一般。她的目光在來人身上轉了一圈,隻有看到荀諶的時候露出些微暖意,舉杯笑了笑:“阿諶。”
曹操:“……二弟不勝酒力,讓諸位見笑了。”
“不敢。”張邈和許攸都拱手,“不敢當阿瞞將軍的禮。”
曹操故作傷心:“太學同窗和我生分了。如今操一介平民,阿瞞將軍什麼的,不過笑談罷了。”
雙方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於是袁紹一行也不用去乙字號了,拚桌在一起,開始喝酒吃肉。
這是曹操的主場,阿生就抱著小曹昂坐在最裡麵靠窗的位置,一邊涮豆腐火鍋,一邊給他扯故事。
什麼胡楊樹三千年不死,死後三千年不倒,倒後三千年不腐。
什麼水土流失滄海桑田,沃野變沙漠。
什麼水庫搶水下遊乾涸小國遷都。
什麼沙漠乾屍栩栩如生。
最後,連袁紹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過來。“這位就是神童曹生,果然不凡啊。我也拜讀了《孝經注》,仲華這般年紀能夠與鄭玄論經,將來也一定是經史大家。”
荀諶舉杯擋住自己的表情:“仲華風儀才學更甚當年。”
阿生醉眼朦朧地看了眼雅間裡的人影。“謝諸位誇獎。”她輕聲說,嘴角勾起一抹笑。
樓下的更夫敲錯了一更天的梆子聲。看來,段熲的命是保住了。
曹操明顯也聽見了,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來呀,再上一壇酒。”
作者有話要說: 曹生在酒樓上唱歌,是為了緩解等待的焦慮心情。諜部第一次在政治中心試刀,還一搞就是雒陽獄。曹操曹生也是緊張的。具體歌曲,參照《德令哈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