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段熲又是一陣大笑,聽不出是嘲弄還是讚賞。“第三呢?”他問。
“您選一,我走,阿兄幫您聯絡舊部。您選二,阿兄走,我帶您離開雒陽。若是上麵兩條將軍都不滿意,那就隻有您先前選擇的路了。我這裡有南方產的箭毒木,見血封喉,遠比那劣等的鴆酒見效快。”
段熲表情僵硬了。
阿生微微笑:“您是長輩,我們總歸是尊重您的意願的。”當然了,段熲若是想泄露秘密拖曹家下水,那就默認對方選三了。
段熲的政治素養不算好,不然也不會成為莫名其妙的犧牲品了。但反過來說,他到底年老成精,又自尊心賊強,麵上是不會顯出弱點來的。半年後,段熲在前往譙縣的牛車上聽聞劉頜、陽球一夥被斬首的時候,依然是一副陰沉的模樣。
這是曹家過年返鄉的車隊,今年是祭祖之年,連同家主曹嵩,主母胡氏在內,浩浩蕩蕩有兩百餘人。中間加塞一個段熲絲毫不顯眼。
“大仇得報,您卻一點都不驚訝。”阿生將熱乎乎的雞肉紅棗粥遞給這個活祖宗。
段熲裹著一件鴨絨外套,呼出的二氧化碳凝結了寒冬中的水蒸氣,形成一道白霧,遠比阿生呼出的白霧還要龐大。段老頭的生命力是真的頑強。
“他們本來就是無根之木。”段熲冷冷地說。
黨錮多年,敢於和宦官正麵剛的士人都在家務農呢。留在崗位上的如楊氏、袁氏等世家明哲保身,或者捏著鼻子和宦官集團共處。這次陽球與宦官的戰鬥,背後並沒有世家大族的支持,說到底隻是保皇黨內部的爭權奪利罷了。皇帝一個念頭,王甫就死了;皇帝覺得差不多了,陽球這把刀就該被扔了。如此而已。
就連阿生這樣的小年輕也看出了陽球的不長久,段熲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才會覺得自己被逼自儘是屈辱。當然了,被兩個孫子輩逼得不得不當客卿,也是挺屈辱的。
他憋著一口氣。
不過看在曹家的雞肉粥和羽絨衣的份上,他願意再觀望一下。如果譙縣也有地暖的話,他願意再觀望兩下。
段熲如今是見不得光的黑戶,所以相比站在太陽底下的曹操,躲在陰影裡的曹生是和他說話最頻繁的人。
“今日我不開心。”她說,“阿兄找個了倡家女子當小妾。”
段熲:“你應該去找你阿兄說。”
阿生一副仙風道骨樣,拿純淨無瑕的玻璃器皿泡茶。“我不去說,我在生氣。”她先給段熲倒了一杯清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雖然阿兄和父親都待我很好,但每當這個時候,我就覺得男人真是討厭的生物。”
段熲看著她:“這就是二公子居家至今的原因?”
“不是。”
段熲默了一瞬:“彆耍孩子脾氣。”
“我沒耍孩子脾氣,”仙風道骨的阿生優雅地喝了一口茶,“我是有抱負的。”
段熲:……
又一日。
阿生:“今天不開心。”
段熲坐好準備喝茶:“又發生了何事?”
“交州叛亂了,朝廷派了朱儁去鎮壓。”
段熲已經習慣了小輩天馬行空的煩惱:“交州又礙著你什麼了?”
“我在交州有莊園。”阿生一邊煮茶一邊說,“還有琉璃工坊、鐵礦山、製鹽場……”
段熲差點把價值連城的玻璃杯扔出去:“鹽鐵是官營的!”
阿生仿佛沒意識到自己給段熲造成了多大的衝擊,托著下巴愁眉不展:“所以有些麻煩啊,朱儁又不收賄賂,一心想建功立業。我在想著要怎麼做手腳讓朱儁快點調回來。”
段熲一拍桌案:“做什麼手腳?在交州宰了他!”
“啊?”
“啊什麼啊!”段熲手指重重地戳在阿生的腦門上,每一條皺紋裡都寫著“恨鐵不成鋼”五個字,“小奶娃就是半吊子,你當初對付我的狠勁呢?既然割據一方了,又怎麼容得消息走漏?”
阿生托著下巴,任由段熲戳自己。
段熲這個人,除了民族主義外沒有多少底線,而且,從來不嫌事大。
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想,還是讓卞夫人上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