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襄陽(上)(1 / 2)

()蘇古川的黑馬踏過鬆林外的季節河,徐榮所率領的援建部隊已經抵達了赤山的廢墟。而就在這個時候,從遙遠的北方吹來一股寒流,貫穿整個東亞大陸。

異常氣候降臨了。

北地六月飛雪不說,就連南方的長江流域,都在狂風中波濤洶湧起來。江麵變成渾濁的深青色,冰冷刺骨,寸步難行。而幾艘不起眼的小船,也被天氣所迫,停靠在漢江與淯水交彙處的襄陽城外。

襄陽,三條河流和五條陸路交彙於此,典型戰略要地。在另一條時間線上,光是留下記錄的“襄陽之戰”就多達一百七十多次:秦人與楚人、宋朝和蒙古、張獻忠和明王朝……乃至於一九四八年的兩黨,都在這座城市進行了賭上命運的戰鬥。

而在此時此刻,襄陽屬於荊州,距離北邊被曹操所控製的宛城,不過300裡路程。

一座位於前線的大城市,卻在劉表和荊州大族的治理下,仿佛和平的大後方一般,也是一種奇觀了。去年夏天的時候,劉表想效仿許縣在城東的魚梁洲上起一座學堂,以吸引名士來投,但因為水患和交通問題最終沒能成功。

如今一年過去,魚梁洲上除了多出一座獵鷹台,是劉表和親友的遊樂所外,其餘地方依舊是河灘、漁鷗和蘆葦構成的自然風光。

哦,對了,還住著一戶隱士,戶主叫龐德公。

想要形容這位隱居襄陽的名士,用《陋室銘》中的句子是最合適的:“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以為隱居就是斷絕社交,在深山老林裡種菜,那就大錯特錯了。龐德公的社交網不光廣闊,而且高級。比如,寒風停歇後渡江涉水去給他送炭火黍酒的,就是劉表的連襟黃承彥。

黃承彥是個四、五十歲,略顯富態的中年人,身上穿一件棕色暗紋的綾羅,左手提一筐上好的無煙炭,右手拉著個黑瘦的小姑娘。他每次去拜訪龐德公的時候都將仆從留在渡口,這也是應有的禮節了。

小姑娘大約十歲上下,幫忙拎著一小壇酒。她細瘦的胳膊在風中瑟瑟發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因為累的。她是真的瘦弱,就連頭發都是乾枯的色澤,和被寒流凍死的蘆葦一個顏色。

黃承彥歎氣:“阿朔啊【注1】,我怎麼就不能將你養得白白胖胖的呢?”言畢,就伸手去接那小壇子酒。

小姑娘抱住酒壇不給,一雙大眼睛烏溜溜地看向父親。若不是她膚色黑,這雙眼睛一定能算得上美人眼了。“我拎得動。”她說,小小聲的小倔強。

“你會摔的。”

“不會。”

黃承彥沒轍了,隻能依她:“那你彆摔啊。不然我和龐公就沒酒喝了。”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繼續沿著河灘卵石前進,不一會兒就看到了龐德公彆居的模樣——大大小小十餘間木頭房,錯落有致,據說還是按照五行排布的。

前院很熱鬨。前幾日的怪風刮壞了所有的茅草屋頂,刮倒了唯一的牛棚。龐德公就讓人將重傷的老牛宰了,以牛肉為酬勞募集附近的百姓來修房子。響應者甚眾,搬運木材的,翻曬稻草的,攀上房頂的,一片繁忙景象。

黃承彥帶著女兒站在翻倒的籬笆外,喊道:“龐公貴人事忙,卻是我來得不巧了。”

“黃公這麼說可就折殺我了。”爽朗的笑聲立馬在院中回應道,隻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神仙似的人物,緩緩穿過忙碌的人群。他其實也就比黃承彥大了幾歲而已,但不知怎的頭發白得特彆快。不過龐德公的隱居生活十分順意,頭發雖白,麵上卻帶著紅光,健康得很。

黃、龐兩人行過禮,手就握到了一起,互相拍拍肩膀:“好啊,好!走,上後院說話。”

時間已過正午,久違的太陽從烏雲背後鑽出來。雖然氣溫依舊不高,但多少讓人生出些希望。

就和許多小姑娘一樣,小黃朔不愛聽大人們喝醉了之後談論天下大勢。曹操袁紹誰勝誰負,公孫瓚的兒子逃向何方,漢江盆地何去何從,這些都不是黃朔所關心的,她隻想低頭琢磨家中那幾本機巧書,若是能從舅舅家的書鋪中買到墨家的新作就更好了。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離開了主人家飲酒的後院,來到了偏房外倒塌的牛棚處。

說倒塌也不準確,因為勤勞的百姓們已經將新牛棚搭起來了,比之前那個還要結實。就連屋頂上的茅草,都已經蓋了一半,厚厚的足有十公分,上麵能躺人。

“阿亮,你看那邊七棵柳樹,是不是就對應五行中的木,所謂東有青龍?六,三。”

“青龍歸青龍,但這裡還套了個八卦。六,五。”

“柳屬陰,八卦,八卦是什麼來著?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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