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相親(1 / 2)

第24章

春末夏初,大家穿的都比較少,薄薄的貼身料子,坐的近一些,便是身貼著身,肉貼著肉。稍微一動,便能跟身邊的人親密接觸。

薑穗穗沒注意那麼多,指著那個麻袋問:“你這裡麵裝的是什麼呀?”

宋時清答道:“上次抓的兩隻野兔和一條蛇,準備拿到城裡去賣掉。”

這些東西抓到的時候都還沒死,這些天一直在家裡養著的,現在還是活的。麻袋裡,偶爾還能傳來一些小動靜。

牛車已經出發了,這個時候的路還不是後來的那種柏油路麵,路上坑坑窪窪的到處都是石頭,車軲轆要是不小心碰上了塊頑石,牛車上的人便會被顛的彈起來,然後再重重落下。

隻不過月亮灣的社員們都習慣了,也隻有薑穗穗在被彈了好幾次之後,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嘴巴一扁。

照這樣下去,還沒到城裡呢,估計她的屁股都要被顛破開花了。

她從一開始老老實實坐著變成了現在,坐一會兒就不安地動幾下,最後那一下,估計是碰上了塊大石子兒,顛簸的力道也大了些,薑穗穗的屁股都給弄疼了。

她皺著眉頭,身子扭來扭去的,企圖讓自己好受一些。

然而,她是好受一些了,坐在她身邊的宋時清卻格外煎熬。

因為薑穗穗離他實在是太近了,二人相鄰而坐,緊緊貼著彼此。

身旁少女身上的玫瑰清香仿佛長了腿一般往他的鼻子裡鑽,微微側首過去,眼中所及是她的側臉,輪廓柔和,濃密卷長的睫毛輕輕撲閃著,如蝴蝶的翅膀一般,翩翩起舞。

喉間發癢,宋時清幾不可見的往旁邊再挪了挪,可就是他這個動作,再加上牛車沒來由的一次大動作的顛簸,薑穗穗因為沒有坐穩,所以整個人朝前栽了過去,眼看著就要掉下牛車。

宋時清眼疾手快,慌忙伸手去扶,所幸一把將她拉住,這才免得薑穗穗掉下牛車,跟老黃牛剛剛拉完的一坨熱烘烘的牛糞做親密接觸。

薑穗穗嚇得一聲驚呼,反射性的伸手緊緊抓住了宋時清的衣袖,心中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就在這時,牛車停了下來,趕車的張叔回頭問了句:“沒事吧?沒人摔著吧?”

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這種事,有時牛車顛的太厲害,有人被顛的從牛車上掉下去的事情也是有的,不過最多摔的蹭破點皮,疼是疼了點,可跟後世的車禍還是有很大區彆的。

倒是牛翠芬嚇得臉都白了,皺著眉頭嗔了一句:“老張,你趕車小心一點,等會兒把人給甩出去了。”

張叔也挺不好意思的,無奈地說道:“我這也是沒注意,剛剛路上有塊大石頭。”

牛翠芬把目光落在薑穗穗和宋時清的身上,二人已經都坐好了。剛剛這事是個意外,誰也沒有多想,這時候民風還算淳樸,雖然比較保守,但總不至於連剛剛宋時清救薑穗穗這一下都忍不了。

這不是為了救人嗎?而且就是

拽了一把胳膊,也沒啥大不了的。

牛翠芬心裡卻留了個心眼。

薑穗穗這丫頭的確是長了張迷死人的臉,按理來說啊,她表嫂是不太會喜歡這種樣貌的姑娘的,可架不住她表侄子喜歡,打小就學了個以貌取人的臭毛病。

娶了這樣的媳婦兒就得看緊點才是,哪怕薑穗穗心裡頭沒想什麼,可架不住彆人心裡想啊。算一算,宋時清今年也有二十二三了吧,他們大隊上像宋時清這個年歲的,孩子都能下地走了,可宋時清連個媳婦兒都沒有,誰能保證他心裡頭不想?

她防賊似的看著宋時清,拉了拉薑穗穗:“穗穗,來,嬸兒跟你換個位置。”

說著已經走到了薑穗穗和宋時清二人的中間,薑穗穗應了一聲,也沒說什麼,乖巧的跟牛翠芬換了位置。

剛坐穩,便趁人不注意,身子往後微仰,朝宋時清吐了吐舌頭。

牛翠芬想著什麼她心裡頭可清楚著呢。

宋時清恰好看到這一幕,看著那條粉嫩的小舌頭伸出來又快速地收了回去。

有人問牛翠芬今天是去城裡乾嘛的,牛翠芬也不隱瞞,直說道:“帶穗穗去城裡跟我表侄子見上一麵,你們還不知道吧,等過陣子啊,興許我跟穗穗就成親戚了。”

問話那人吃了一驚:“就是你表哥家的那個?那感情好啊,他們家條件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穗穗,你要是能嫁過去,那可真是好福氣了!”

薑穗穗怎麼也沒想到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呢,牛翠芬竟然就這麼大喇喇地跟大家夥都說出來了。她乍一聽見,差點咬了舌頭,沒來由的一陣心虛,禁不住扭頭去看宋時清的反應。

隻見坐在她右側的宋時清在聽見牛翠芬的話之後,仍然保持著之前的那個姿勢和表情,似乎沒有因為這事而有多大的驚訝。

隻不過抓著麻袋的那隻手上,青筋突顯,用的力道也更大了些。

見宋時清沒什麼反應,也不知道為什麼,薑穗穗心裡有些小失落。

她撇了撇嘴,還是解釋道:“嬸兒,我這就是去見個麵而已,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呢,你這樣說,反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我都不知道該不該去見這個麵了。”

失落歸失落,她卻也不是那種為了氣誰就故意不解釋的人。她現在要是不解釋,不就等於默認了牛翠芬的話?她可沒那麼傻。

牛翠芬笑笑,嘴上雖說沒說什麼,但是心裡卻是焉定的。

要說薑家的條件也一般,而且薑穗穗之前還被退過婚,能

嫁給她表侄都算是高攀了,她就不相信薑穗穗會真的不同意這門親事。

所以她從一開始都是抱著隻要她表侄看得上薑穗穗,那這門親事就能定下隻差辦喜事了的心思。

牛車約莫開了一個多小時,才終於到了城裡。

在一個街道口停下來,坐在最外麵的宋時清最先下車,拎著他的麻袋轉身就走了。

薑穗穗摸了一把被震的差點麻掉的屁股,皺著一張精致的小臉,跟在牛翠芬身後:“牛嬸

兒,我們現在去哪兒啊?”

“去國營飯店,曙光就在國營飯店當會計,今天他還當班,咱們就在那兒見個麵,正好能吃個飯啥的。”說著,親昵地拉著薑穗穗的胳膊就朝前走了。

牛曙光就是牛翠芬的表侄。

七十年代的城市和農村給薑穗穗的感覺都差不多,灰色,簡單,極少有亮眼的顏色,這導致穿著明黃色長裙的她,成了整條街上最耀目的存在。

國營飯店很快就到了,招牌上寫的就是‘國營飯店’這四個大字,相當於後世的那種連鎖店吧,反正全國上下很多地方都有國營飯店。

外麵掛著個小木牌子,上麵寫著:今天有肉包子、大青魚、肚包雞,麵條……

走進去,也不像後世那樣有服務員熱情的圍過來,問想吃些什麼。現在這個年頭,能在國營飯店,供銷社之類的地方工作的,家裡多少都有點關係,這也是十分吃香的職業,在這兒工作的人一個個都拽的二五八萬似的,連個笑臉都懶得奉上。

看著你,活像是要吃人。

不過薑穗穗剛走進飯店裡,那兩個女服務員的目光就沒從她身上挪開過,兩人一邊看著她,一邊嘰嘰喳喳地說著悄悄話。

離得遠,薑穗穗倒是沒聽清她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牛翠芬問了其中一個女服務員一句:“小同誌,你們這兒的牛曙光在嗎?我是他表姑。”

女服務員看了牛翠芬一眼,目光又落在了薑穗穗身上,不知道想著什麼。沒過多久又點了點頭,答應了一聲:“在的。”

“那麻煩你幫我去跟他說一聲,我把人給帶過來了。”牛翠芬一聽牛曙光在,又笑著說道。

若是換作彆人,指不定女服務員就不高興了,可見牛翠芬是牛曙光的表姑,也沒說什麼,隻說了一句‘那你等著’,就去後麵找牛曙光了。

牛曙光是國營飯店的會計,平時是坐在辦公室的。

他早等著今天跟薑穗穗見麵,還特地打扮了一下,穿了件白色的襯衫,看起來挺正式的,理著紮手的平頭,長得不算打眼,但還算周正。

他今年二十二歲,前兩年的時候就陸陸續續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了,他一開始還去見過一兩次麵,可越看越失望,後來乾脆不肯見麵了。

前幾天見了薑穗穗的照片,這才肯同意見上一麵。

到了大廳,牛曙光一眼瞧見薑穗穗,整個人就癡了。感覺他腦子裡所有的形容詞加起來誇薑穗穗都不夠用,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都往最完美

的地方去長。

聽說是鄉下人,可要是不說,他壓根就看不出來薑穗穗是鄉下來的,比他以前見過麵的銀行櫃員、護士、教師都要像城裡人。

“表姑。”牛曙光走近,叫了牛翠芬一聲。

雖說是在叫牛翠芬,可目光卻一直落在薑穗穗的身上,灼熱的仿佛要在她身上燙出個洞來:“你好,你就是薑穗穗同誌吧?我叫牛曙光,表姑應該跟你說過了。”

說著朝薑穗穗伸出了手。

薑穗穗被他看得不舒服,勉強地笑了笑,假裝沒有看到他伸過來的手。

牛曙光也沒在意,領著他們找了個桌子坐下,就開始點菜,點了好幾個他們店裡的招牌菜,都是些葷菜。

聽的牛翠芬都咋舌,趕緊叫停了:“行了行了,咱們也就三個人,吃不完那麼多的,就這樣吧,等會兒不夠了再點。”

牛曙光露出不在意的表情:“沒事,吃不完就倒掉,不要緊的。”

廚師燒菜的時候,牛翠芬為了給二人單獨交流的空間,所以主動提出要出去買點東西:“穗穗,嬸子去供銷社買點東西,你先在這兒坐著,等會兒菜要是上了,你們就先吃,我等會兒過來。”

又叮囑牛曙光:“曙光,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女同誌,大老遠的來一回城裡多不容易呀。”

牛曙光笑的眼睛都沒了,應道:“是是是,表姑你放心好了,我肯定好好招待。”

因為現在還沒有到飯點,所以店裡沒什麼客人,上菜的速度也相較於平時快一些。牛翠芬走了沒多久,就上了個肚包雞。

牛曙光提了提衣袖,故意將手腕上戴著的勞力士的手表露出來,給薑穗穗夾了條雞腿放進她的碗裡。

“你多吃一點,看你瘦的。平時在鄉下吃不到這麼好的飯菜吧?我們國營飯店那是城裡最好的飯店了,你要是喜歡吃,我以後就常帶你過來吃。”牛曙光從見到薑穗穗的第一麵開始,目光就沒從薑穗穗的臉上離開過。

“你今年十八歲了吧?正好能嫁人了。咱們的事情早點定下來,你嫁到我們家之後,我就讓我爸給你在城裡找個適合的單位,安排個活給你乾,一個月工資估計得有你在你們公社三四個月的工分那麼多,還不累人。你長得這麼好看,我一想到你還要在鄉下過苦日子,我都心痛。”

牛曙光繼續說著,沒有注意到薑穗穗無語的表情:“反正你嫁給我,我們家肯定不會虧待了你。你要是不想上班,就在家裡帶孩子,反正家裡有電視,在家也不會太無聊的。哦對了,你知道我媽在百貨大樓當主任吧?你趕緊吃,吃好了我帶你去她那兒逛逛,保證你大開眼界。然後咱們再去電影院看場電影,電影院你去過嗎?跟農村裡那種放映員去放的露天電影不一樣的,你要是去了,肯定會喜歡的。”

牛曙光喋喋不休地說著。

薑穗穗雙手抱胸,看白癡似的看著他。

牛曙光這話,說的好像處處都是為了她好,可實際上他這人非常自以為是,甚至從骨子裡就是瞧不起她的。

可笑的是,竟然拿電視,百貨大樓這些來跟她顯擺?還有這個勞力士手表,她買手表根本看不上勞力士好嗎?也就受到那些其實不怎麼懂表,隻是買來裝13的暴發戶的青睞。

她不知道裡的薑穗穗聽到牛曙光的這番話,心裡做什麼感想。可她聽了,就隻是想笑。

太可笑了,她薑穗穗從小到大,還從來沒缺過錢,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如今竟然有人問她有沒有去過電影院?抱歉,她的確好些年

沒去電影院,都是在她彆墅裡的私人影院看的。

還跟她顯擺他家裡有台破黑白電視?她那台100寸的液晶曲屏電視表示不服氣哦。

字裡行間那種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感覺,讓薑穗穗沒來由的一陣惡心。

得意什麼呀,不就是個國營飯店的破會計嗎?

原本還想委婉表達自己跟他並不合適的薑穗穗,也沒了委婉的心思,直接說道:“不好意思,我想你是誤會了,我還沒有同意要跟你處對象,你怎麼還說到結婚之後的事情了?你未免,也太有信心了吧。”

“有信心是好事,可過頭了就成了自負,望你知。”

薑穗穗嘴角一勾,纖細的胳膊交疊著,做著抱胸的動作。狹長如狐狸一般的眼睛裡,有一絲輕蔑。

牛曙光怎麼也沒想到薑穗穗竟然會沒看上他!

臉上露出惱羞成怒的表情,他鐵青著臉質問薑穗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什麼條件,我是什麼條件,你除了臉長得好看一點,還剩什麼?難道你還看不上我?要不是我看你長得好行,你以為我……”

話還沒說完,薑穗穗也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將裡麵的水潑到牛曙光的臉上:“彆一副是我高攀了你的樣子,在我眼裡,你才是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說完,她轉身要走。

但牛曙光哪裡能受這種氣?一把拽住了薑穗穗的胳膊,臉上發狠:“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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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宋時清將野兔和蛇都給了國營飯店的劉采購員。

自從上回劉采購員在集上買了他的野味之後,就跟他定下來,以後打到了野味都給他送過來。

宋時清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在集上擺攤至少也得賣上大半天才能賣掉,還有人來來回回的問價錢,為一毛兩毛錢討價還價個沒完。

直接賣給國營飯店,雖說價格比零售低一點,但是效率高,不耽誤時間。

采購員帶著宋時清去辦公室找會計拿錢結賬,卻發現牛曙光並不在。問了同辦公室的人,就說他去前麵吃飯的地方了。

於是采購員就帶著宋時清一起過去。

剛走到後院通往大堂的門口,那抹明黃色的身影便躍入宋時清的眼眸,她俏麗的臉上滿是不忿,眉頭皺起。纖細白淨的手腕被麵前男人給拽住,想要走,卻走不了。

殷紅的嘴唇輕啟:“你給我鬆開!”

宋時清想也沒想,衝上去

一拳打在了牛曙光的臉上,然後一把捏住牛曙光拽住薑穗穗手腕的那條胳膊,稍稍用力,冷聲命令:“她讓你鬆開,聽到了沒有?”

“你他娘的是誰啊……”牛曙光無緣無故被打了一拳,都有些被打蒙了,等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之後,更是惱怒,“宋時清,你爺爺都被打成右-派下放了,早不是什麼狗屁首長了!你個黑五類子女還敢在我這兒囂張,你找死是不是!”

說來的確是巧,宋時清和牛曙光以前是認識的。</p不過從前宋家還沒有被抄家,沒被下放的時候,牛曙光他爸還隻是宋爺爺身邊的一個司機,牛家一家見到了宋時清,都是腆著笑臉,阿諛奉承。

後來宋家出事,也少不了牛家在其中的運作。也正是因為這樣,牛家才能在宋家下台之後,從一個小司機成為了國家乾部。

那個時候流行造反派,很多底下的小人物在短短幾年能成為社會中堅,國家乾部,都是靠造反造出來的,牛家就是這樣起家的。

他的話剛說完,宋時清手中用力,牛曙光就感覺自己胳膊好像快要被擰斷了,疼的他嗷嗷大叫,額頭上的汗水都沁出來了:“啊!我鬆,我鬆!”

直到鬆了手,宋時清也才鬆開了他。

薑穗穗揉了揉被拽的有些發紅的手腕,躲在宋時清身後,臉上才露出委屈的表情。拽住宋時清的衣角,語氣委屈巴巴:“宋時清……”

宋時清回頭看她一眼,安慰:“沒事,有我在。”

說完看都不看牛曙光一眼,帶著薑穗穗,就朝外麵走去。

身後牛曙光朝他們放著狠話:“宋時清,你敢打我,我讓你在整個江州城都混不下去!”

宋時清充耳不聞,薑穗穗卻回過頭去狠狠瞪了牛曙光一眼,心裡罵道:呸,還整個江州城都混不下去呢,以為自己是誰呀?真當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不成?

她看書的時候,根本就沒在書裡注意到過牛曙光這號人物好吧!再說了,她還有烏鴉嘴鬥極品係統呢,這個臭牛要是真敢對宋時清做什麼,她非要他好看不可!

其實薑穗穗剛剛之所以敢在姓牛的地盤上跟他爭執起來,一是她實在受不了牛曙光那種瞧不起人的勁兒,二就是仗著自己有係統,要是牛曙光敢對她怎麼樣,她就烏鴉嘴讓他倒黴。

可沒想到宋時清會突然出現在這兒,還替她打了人。

想到此處,薑穗穗沒忍住抬頭看了宋時清一眼,他緊抿著唇,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側麵輪廓看起來如同刀刻一般,鬼斧天工。

薑穗穗跟在他身後走著,拉著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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