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合作(2 / 2)

陳智敏拉著方桂芝的衣袖,苦苦哀求著。

陸欣則是伸出自己的一雙手來,之間她的手上已經起了好幾個老繭

,甚至有些地方還留著血泡挑破時留下的血跡。

他們這些知青,在上山下鄉之前,在城裡時都是學生在學校裡讀書的,也沒乾過什麼重活。

來到這兒之後,第一天去乾活,手上就有了血泡,大隊上派來的人告訴他們,有了血泡就得把血泡給挑破,再擦傷碘酒,否則容易發炎。第二天去乾活,手上又有新的血泡,再挑破,再長,再挑,這樣下來,手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薑穗穗看到女知青們的手,這

才知道自己能夠跟宋時清一塊兒乾活有多好。

宋時清總是將重活累活都乾了,把輕鬆的留給她來乾。她雖然也覺得累了點,可是手上最多留下一些紅印子,還不至於會有血泡。

“嬸兒,你就讓穗穗給我們一些吧,好不好?”陸欣說道。

方桂芝見這倆孩子這樣,便說道:“這位小同誌說對了,咱們能給,能換,就是不能賣。這樣吧,你們實在想要,就拿彆的東西換。”

這話一說出來,另外兩個女知青有些蒙圈,一時之間不是很明白方桂芝這話是什麼意思。拿彆的東西換?

倒是薑穗穗眼中一亮,暗道方桂芝可真聰明,是啊,不能做買賣,可沒說不能換啊,他們隻是換東西,又不是賣,哪怕真被人知道了,也能說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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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穗穗笑著拉著女知青們的手,說道:“我媽的意思是,你們可以去我家拿美白霜啦,快走吧。”

一行人高高興興地朝薑家走去。

到了薑家門口,妞妞聽到腳步聲,就猜到肯定是小姑和奶奶回來了,高興地從小木馬上下來,跑到院門邊,將門打開。

如同往常一樣,興奮地叫著:“奶奶,小姑,你們回來了!”

可是,卻見奶奶和小姑身邊還有兩個陌生的姨,登時有些緊張起來。跑到薑穗穗身邊,抱住她的腿,那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盯著陳智敏和陸欣看,眼中滿是疑惑。

小孩子見到陌生人,大多都是這樣的反應。

薑穗穗笑著摸了妞妞的小腦瓜子一把,解釋道:“妞妞,這是小姑的朋友,妞妞快叫阿姨。”

妞妞看看小姑,又看看陳智敏和陸欣,小嘴巴一張,乖巧地喊了聲:“姨。”

‘阿姨’這個叫法比較偏南方,在他們這邊都是直接叫‘姨’的。

陳智敏和陸欣互看一眼,笑著蹲下來,一個摸摸妞妞的小臉蛋,一個從兜裡掏來掏去,掏出來一顆糖果,遞給妞妞。

妞妞看著糖果,不知道該不該收,隻能看向薑穗穗。小姑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小姑說能收她就要,小姑說不能要,她就不要了。

雖然她真的很想吃,可是她是聽話的小孩子,要聽小姑的話。

薑穗穗最喜歡的便是妞妞這一點,她雖然隻有三歲多,卻十分聽話懂事。就比如現在,哪怕她很想吃糖果,可也不會像彆的小孩那樣,隨隨便便就接下彆人給的糖果。

她會先去詢問一下大人的意思

薑穗穗點點頭:“妞妞要是想吃,就收下吧。不過收了阿姨的糖果,就要說謝謝哦。”

妞妞點點頭,這才伸出兩隻小肉手,接住陳智敏給的糖果。臉上升起兩抹紅暈,吐了吐小舌頭,說了聲:“謝謝姨。”

陳智敏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不用謝,你是叫妞妞嗎?長得好可愛呀,都說女孩像姑姑,你將來肯定能長得跟你小姑一樣好看。”

妞妞一聽,布靈布靈的大眼睛中,發出光亮,

認認真真地問道:“真的嗎?我小姑好好看的。小姑做飯又好吃,小姑還會教我背詩,小姑最厲害了。姨,那我長得像小姑的話,我以後做飯也會好吃嗎?”

說完,又忍不住吸溜一下,咽了一口口水,大眼睛中充滿了渴望。

她仰起頭來,看著薑穗穗,奶聲奶氣地問道:“小姑,我們今天吃什麼呀?妞妞都等不及了。”

這孩子,自從吃過了薑穗穗做的飯菜之後,便徹底成為了她的小迷妹,對她吹各種彩虹屁。

薑穗穗已經知道了妞妞的吃貨屬性,答道:“小姑今天打算做粉蒸排骨,妞妞想不想吃?”

“想!”毫無疑問的,妞妞重重點頭,又脆生生地答應了一聲。

這時,方桂芝已經打了兩茶缸的涼白開過來了,招呼著薑穗穗將陳智敏和陸欣帶進堂屋裡坐著休息會兒,將涼白開給兩人喝,又把上回薑穗穗買來的蝦酥糖拿出來了一些,讓兩人吃。

隻不過陳智敏和陸欣隻喝了點水,倒是沒有吃糖。

這年頭糖多精貴呀,她們平時還能有家裡送過來的一些票,薑家的糖票不好得,又有個孩子,肯定愛吃糖,她們要是把糖吃了,像什麼話。

方桂芝坐著陪她們說說話,關心關心她們。都挺不容易的,年紀也就隻有她家囡囡這麼大,一個個都背井離鄉的,肯定很想家。

每到這個時候,方桂芝便挺慶幸她們是地地道道的農民。農民好啊,他們這兒就是鄉下,她閨女也就不用去離她大老遠的地方去下鄉了。

她簡直不敢想象,要是薑穗穗去了那麼遠的地方,一呆就是幾年,她該怎麼辦才好。

薑穗穗將美白霜拿出來,又拿了兩個小罐子。往兩個小罐子裡裝滿美白霜,每罐大概有總分量的五分之一。

方桂芝說的換,那就是真的換,由她把關,薑穗穗把美白霜給了陳智敏和陸欣,拿到了一定數目的票,有布票,糖票,糧票,每樣都給了點。

陸欣的爸爸是個小乾部,媽媽和哥哥都在肉聯廠上班,一家子都能每個月分到票,所以每個月都會給她寄上足夠的錢和票。

薑穗穗拿著票,雖然沒掙到錢,可心裡也挺高興的。票雖然不是錢,但卻比錢還要管用。在這個買什麼都要票的年代,要是沒有票,你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到東西。

至於真的要靠賣東西掙錢的話,還得去黑市才行。

拿到了雪花膏之後,二人這才想起這次來找薑穗穗的本來目的,是要問她衣服在哪兒做的。

薑穗穗得知她們的來意之後,便帶著她們去找謝芳華。

“芳華姐的手藝很好,乾活細致,走線精準,我身上穿的都是她給我做的。到時候你們想做什麼,直接跟她說就行了。”薑穗穗說道。

因為謝芳華家庭成分的原因,月亮灣的社員們大都去賴婆子那裡做衣服。這些知青們不太清楚其中原因,隻以為賴婆子的手藝比較好,甚至陳智敏和陸欣還不知道大隊上還有個謝裁縫,直到薑穗穗帶著他們到了謝芳華家</中,才後知後覺,原來是這兒。

門開著,薑穗穗跟謝芳華接觸了幾次之後,二人十分談得來,已經成為了不錯的朋友。

她直接帶著陳智敏和陸欣走進去,朝裡頭問了一聲:“芳華姐,你在嗎?”

“誒,是穗穗來了嗎?”裡頭很快傳來謝芳華的聲音,接著門簾子被掀開,從裡屋走出來一個人,正是謝芳華。

謝芳華很有民國年間上海女人的韻味,氣質嫻靜。

此時她的身上穿著一條上回薑穗穗給她設計出來的長裙,裙子長度足足到了腳踝部分,但正因為如此才更顯得仙氣。謝芳華是一個看起來比較有書香氣的,她容貌清麗,雖不如薑穗穗明豔動人,卻是另一番風情。

謝芳華原本以為隻有薑穗穗一個人,沒想到她還帶了兩個女同誌過來,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剛剛薑穗穗在外頭叫她的時候,她恰好在裡屋換衣服。薑穗穗給她設計的這條裙子她剛看圖的時候就十分喜歡,沒想到做出來之後更是滿意,便迫不及待的進去換了。

原本出來,是打算讓薑穗穗看看穿起來怎麼樣的。

薑穗穗眼中一亮,看向謝芳華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豔,瑩白的麵上便帶了笑意:“真沒想到你穿上這條裙子這麼好看,我當時就覺得很適合你的氣質。”

“對了,”薑穗穗拉過陳智敏和陸欣,“芳華姐,這是我新認識的兩個好朋友,她們是我們大隊的知青,說是看我穿你做的裙子好看,就讓我帶她們過來找你做衣服。”

陳智敏和陸欣看到謝芳華之後,都有些看呆了。

說實話,月亮灣公社跟謝芳華差不多大的,早已經嫁人,孩子都生了一堆了。

那些人既要乾活又要帶孩子,被磋磨的比之做姑娘的時候,老了許多,也醜了許多。唯有謝芳華雖說還沒嫁出去,可就跟十八-九歲的姑娘家似的,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年輕。

最為緊要的是,她因為經曆的事兒多,身上又帶了抹嫻熟的味道。

在陳智敏和陸欣眼中,薑穗穗是嬌豔欲滴,豔麗無雙的紅玫瑰,那謝芳華便是蘭花,恬靜,溫婉。

四個姑娘家聚在一塊兒,有說有笑的。謝芳華問了陳智敏和陸欣想做什麼樣的衣服,陳智敏和陸欣也說不出所以然來,隻說要做跟薑穗穗差不多的。

謝芳華這兒現成的布不多,沒什麼好挑的。陳智敏和陸欣沒有選到自己喜歡的顏色,便打算等下次星期天放假時,去城裡自己買好了布,再拿過來讓謝芳華做。

做一條裙子五塊二毛錢,衣服和褲子的價格一樣,統一三塊八毛。陳智敏和陸欣都說,要做一件衣服,一條褲子,再做一條裙子。

總共加起來就是二十五塊四毛錢,兩人怕謝芳華以為她們後悔,便先給了一半定金,也就是十二塊七毛錢。

謝芳華見她們信任她,也沒說推辭的話,笑著收下來,說等她們把布買來了,肯定第一個做她們的,儘早做好,讓她們儘早穿上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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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穗穗邀請陳智敏和陸欣去自己家吃飯,可是她們兩人有些不好意思。今天在她那裡買到了便宜的美白霜,又麻煩她帶她們來謝裁縫這兒,要謝也是她們謝她,給她送點什麼才好,哪裡還好意思去他們家打擾,吃飯呀。

隻不過她們也沒這麼直接的說出來,隻說是他們知青點每天的夥食費都是大家一起平攤的,上回買的野牛肉還有一些,今天正要燒,要是不回去去就太浪費了。

知青點和薑穗穗家正好在反方向,所以她們並沒有一道走。

謝芳華叫住了薑穗穗,將剛剛收到的定金全部放進薑穗穗手心。

說道:“穗穗,你拿著。這衣服是你畫的設計圖,我都是按照你畫的圖做的,所以這個錢理應咱們兩個對半分,這定金你先拿著,剩下的尾款我再拿。”

薑穗穗顯然沒有料到謝芳華竟然會這樣做,十三塊錢啊,靠掙工分的話,得乾一兩個月的活呢。

但想了想謝芳華的話,她又覺得謝芳華所說的,也不失為一個賺錢的好辦法。她這次可以因為不好意思,將錢全都退回去,說就是幾張圖而已,沒什麼打緊的。

可是以後呢?

如果她不肯收錢,那麼以後謝芳華肯定也不會好意思來讓她幫忙畫圖,或許就有一些想要穿新穎款式的衣服的客人流失掉。

與其如此,倒還不如二人合作起來。

不過,一人一半的比例,薑穗穗還是覺得太多了,而且她也不算是專業的設計師,設計的這些款式,都是因為自己買的衣服多,而且多是高定,養成了一種很好的審美,自己隨便設計一下,也能設計出好看的衣服來。

她從其中拿出十塊錢,然後將剩下的錢都退回去。

那雙好看的能膩死人的眸子盯著謝芳華,紅唇輕啟,說道:“芳華姐,咱們合作沒有問題,可是我不能跟你對半分。說實話,我畫一張圖的時間要不了多久,而且我也不是專業的。能把我畫出來的做成衣服,其實更在於你的手藝,要是沒有你的手藝,說不定換成彆人也做不好。”

“而且,我畫一張圖的時間用不了多久,你做衣服畫的時間比我多得多,你要是讓我拿一半的話,我會覺得我占你便宜了的。”

她的聲音嬌滴滴的,可是所說的話,卻句句都在為謝芳華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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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知道謝芳華的不容易的,這個不容易不在於她‘熬’到了二十五歲還嫁

不出去。

作為新時代的女性,很多二十五歲都還在讀書呢。二十五歲明明是花朵正綻放的時候,是一個女人一生當中最迷人的時刻,怎麼能被說成是老姑娘呢?

而且她也不覺得不結婚有什麼不好的,難道非要像這個年代的大多數女性那樣,早早的嫁人,然後生一大堆的孩子,熬成黃臉婆才好?

當然了,她也沒有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畢竟這個年代啊,沒有避孕意識,懷了就生唄,生著生著就生了一窩

。有人是因為喜歡,有人是懷了必須得生,受時代的限製,沒人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

她就是想說,每個人的活法不一樣,結婚有結婚的好,不結婚有不結婚的好,她隻是想表達,她從沒有像彆人那樣,覺得謝芳華二十五了還不結婚有什麼丟人的。

她覺得謝芳華不容易的點是,謝芳華的親人都死了,她沒有彆的親人,公社裡的人又因為她的家庭成分而刻意躲著她,估計很多時候,會比較孤獨吧。

這種孤獨她深有感觸,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她也每天都在感受著這種孤獨。

她的父親雖然健在,可還不如不在了,對她漠不關心,隻在乎他後來娶得老婆和小兒子。

她比謝芳華好一點,因為她是有朋友的,而且朋友還不少。

可是熱鬨過後,更顯得她一個人的時候有多麼寂寞。

她覺得自己跟謝芳華同病相憐,所以更能讀懂她的心思。在她心中,已經把謝芳華當成了很好的朋友。

謝芳華當然也把她當朋友,因為是朋友,所以她們兩人都不想對方‘吃虧’。

所以,謝芳華並沒有接她遞過來的錢,而是說道:“穗穗,你就當是我想長久跟你合作,故意多給你一些,就拿一半吧。我雖說花的時間比你多了一些,可你能設計衣服,我卻隻能照著你設計的去做。”

謝芳華說起話來的時候慢條斯理,明明是土生土長的江州人,卻愣是帶著些南方姑娘的味道,雖不如薑穗穗嬌氣,卻也是極有韻味的。

她說:“說到底,如果沒有你的設計,剛剛的兩位女知青說不定也不會來找我做衣服。而且你長得好看,平時穿上我做的衣服,簡直就是活生生的招牌。穗穗,你不要覺得你付出的不如我多,咱們倆,都缺一不可。”

謝芳華嘴角抿著,含著笑,伸手握住薑穗穗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走一下事業線,下章繼續發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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