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錦眼睛一亮：“真的？”
衛蘅笑：“嗯。”
衛錦滿眼期待，說：“二姐，我……我可以自己選玩具嗎？”
衛蘅點頭：“可以。”
衛錦已經在盤算，到底要一整套的玻璃球彈珠，還是買一把小水槍，還是買可以搓圓搓扁的橡皮泥……
等衛錦眼裡的光越來越亮，越來越盛時，衛蘅笑眯眯說：“但是，姐姐是有條件的。”
無論如何，可不能助長弟弟不勞而獲的思想。
衛錦小臉一垮：“啊？什麼條件呀？”
衛菡也好奇了，說：“阿蘅，什麼條件啊？”給弟弟買個玩具，還要額外提條件，這事兒，衛菡是想都不會想的，她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弟弟與妹妹，從來沒想著要回報。
衛蘅笑道：“從今天開始，你要自己吃飯、自己洗臉，自己洗衣服鞋子……總之，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還有，每天7點起床，起床自己疊被子，要獨立學習半個小時，看書看課文，寫作業都行……”
“能做到嗎？”衛蘅問。
“這……這麼多呀？”衛錦有點苦惱，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這點不難，難的是每天要起來學習，看書，寫作業……
衛蘅含笑道：“你做不到，那姐姐就不給你買玩具了。”
要讓小孩子養成良好的習慣，做好最快捷的辦法，就是在他麵前栓一根胡蘿卜吊著他。
衛錦一聽，立馬道：“我能做到！”
衛蘅拍拍他的小腦袋瓜，笑：“嗯，我相信阿錦哦。”
衛錦用力點頭，說：“我肯定能做到。”
正在這時，黃翠香已經領著張屠戶與他媳婦過來，三人直接就往豬欄那邊去，張屠戶嘴裡還笑著說：“哎呀，嬸子，我早就說一起賣了吧，你不聽我勸呢。”
黃翠香的臉上，是透著一股不甘心的。主要是她真的不想賣豬，可……
沒辦法呀。
不賣，哪裡去籌錢？
衛蘅走了過去，親眼看著張屠戶與他媳婦一起捉豬，都是熟練工，一下子就將肥碩的白豬給捉了，五花大綁起來——
接著，是過稱。
這頭豬比上一頭略小，隻有103斤。
張屠戶這回付錢，倒是非常的麻溜，直接就結了現金，還說：“嬸子，你這頭豬呢，是真的小了，現在就宰殺了我還吃虧呢，還得養一陣子再殺。”
期間，衛蘅幾次插嘴，想阻止奶奶賣豬，可黃翠香女士仿佛鐵了心一般，根本就不聽勸，執意要賣掉。張屠戶與他媳婦又想著撿便宜，一直在旁邊扇風，這筆買賣，一下子就成了。
“唉~”衛蘅歎口氣。
待張屠戶與他媳婦一走，黃翠香的臉色馬上沉下來：
這豬，是全部賣出去了。
可——
缺口，還是很大呀？
她一個老婆子，啥事都不懂，也沒什麼人脈，去哪裡籌集這麼多錢？
簡直要了她老命了哦。
想著，想著，黃翠香心一橫，直接轉身，往羅家開的雜貨店走。
衛蘅一看她的架勢，馬上問：“奶奶，你該不會是打算打電話給我大姑、二姑、三姑吧？”
黃翠香腳步一頓，有一種被點破心思的惱羞感，她怒道：“找她們要點錢，難道不行？”
衛蘅：“……”
果然如此。
黃翠香腳步匆匆，正要走。
衛蘅趕緊說：“奶奶，你看你接到四嬸的電話後，完全就慌了神，我不是讓你先給四嬸打個電話，問一下最新的情況嗎？你怎麼就不聽呢？”
“你先打個電話問一問，再打電話給我姑姑們，也不耽誤時間，萬一缺口沒那麼多，就不用找姑姑他們要錢了啊。萬一缺口更大，我相信姑姑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前世，就因為奶奶總是偏心四叔一家，為了四叔一家，把幾個姑姑的血都快吸乾了，還得幾個姑姑徹底冷了心。
黃翠香停下腳，覺得也有道理，便道：“我打個電話問問你四嬸。”
衛蘅想了想，說：“奶奶，我也跟過去。”
黃翠香：“你跟去做啥？”
衛蘅：“看你這話說的，四叔生了重病，我當然也擔心呀。”
黃翠香沒拒絕，實際上，她現在完全是慌了神，身邊也沒個主心骨，衛老大、衛老二一聽說自己弟弟生了重病，需要那麼多錢，不僅沒給拿錢，沒露出一絲一毫的擔心，兩個兒媳婦還出口諷刺她，說：“這時候想起來自己家也是兒子了？有好處的時候，怎麼不想著我們家呢？”
黃翠香心裡那個氣呀。
現在，衛蘅願意跟著去，無論能不能給出主意，身邊有個人陪著，黃翠香心裡是挺願意的。
祖孫兩一路走，很快就到了羅家雜貨店。
羅嬸嬸一看見黃翠香、衛蘅，就朝黃翠香問道：“翠香嬸，是不是要給老四媳婦打電話？”
黃翠香道：“是，我打個電話問問現在什麼情況了。”
羅嬸嬸道：“是要問一問，之前聽說進了急救室，哎呦~到底是生了什麼病呀？怎麼會進急救室呢？現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說著，就問黃翠香拿電話號碼，主動幫忙撥通。
電話響了幾下，接通了。
羅嬸嬸用蹩腳的普通話，讓接電話的人，幫忙轉告衛老四媳婦徐萍來接電話。
現在的通訊條件很不方便，能直接通話的大哥大更是昂貴不已，衛老四、徐萍夫婦這樣的鄉下打工仔，更舍不得花錢買這麼昂貴的東西用。
所以，留給家裡的電話，都是附近的電話亭，或者身邊有大哥大、BB機、固定電話的同事、朋友。
衛老四夫婦留的，便是一個同事的號碼。
大概20分鐘後，徐萍的電話才姍姍來遲，電話一接通，徐萍啥話都沒說，就捂著嘴嚶嚶嚶的哭起來。
黃翠香一聽，嗓子眼都揪起來：“哎！阿萍，你彆哭呀，你快告訴我老四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啊？”
聽筒裡，隻傳來徐萍壓抑的哭聲。
衛蘅湊在一邊，也聽了個一清二楚，聽著四嬸的聲音的確很傷心，傷心的悲痛欲絕的模樣，她心中一凝：難道，自己猜錯了？四叔、四嬸不是騙人的，而是真的出事了嗎？
可——
可能嗎？
衛蘅腦子有點亂。
黃翠香的腦子，就更加亂了：“阿萍！你倒是說呀！你快告訴我老四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徐萍抽抽噎噎道：“媽……還在搶救，我……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啊。”
黃翠香身形一晃，幸好身後的衛蘅扶了她一把，不然非得摔倒。
黃翠香勉強穩住身形，衛蘅在一旁幫著追問，說：“那——醫生怎麼說啊？”
徐萍哭哭啼啼說：“我……我也不知道，就讓交錢……”
黃翠香死死按著桌麵，說：“你怎麼啥都不知道？要你有什麼用？你到底是怎麼做人媳婦的？啊？老四都去搶救了，搶救了半天了你怎麼還什麼情況都不知道？”
徐萍聽著婆婆的怒罵，悶不啃聲，隻一昧的哭。
黃翠香壓抑著怒氣與悲傷，說：“說，還差多少錢？”
徐萍的聲音，總算找回了一些，她哽咽著，說：“我今天找工友們東湊西湊，湊了一點，可——還差3000多塊。”
黃翠香想著自己手裡的錢，攏共才1400不到，這還差著1600塊呢，要去哪裡找？
這麼一筆巨款，簡直要了老命了。
一瞬間，黃翠香的眼眶也紅了：“你彆急，我在家裡想想辦法，儘快給你們寄過去，你記著，一定要照顧好老四。有啥情況，立馬往家裡打電話。”
徐萍的哭聲，漸漸停了些，她捂著嘴，說：“媽，我知道了，我會一直守著老四的。”
黃翠香正要掛電話，衛蘅趕緊出聲，說：“奶奶，你問問四嬸，現在情況這麼嚴重，咱們家裡要不要去個人？要不然奶奶你親自坐車過去，要不然就讓大伯、或者二伯過去看看。總之，我看四嬸一個人撐不住，家還是要去一個人幫襯著。”
黃翠香一想，也對，忙道：“阿萍，你告訴我地址，我這幾天就買票，讓你大哥陪著我一道兒過去看看。”
徐萍一聽，語氣出現了一絲慌亂，忙說：“媽……不用了，你過來家裡咋辦？放心吧，我一個人能照顧好建軍的。”
衛蘅湊在一邊，也能聽見四嬸說話，她趕緊道：“奶奶，我覺得你還是過去看一下比較好，你看我四嬸遇到事情就隻會一個勁兒的哭，連四叔具體生了什麼病，病是什麼情況，有多嚴重，她一概不知道，四叔就連急診室都進去了幾個鐘頭了，還沒有消息……我估計現在四嬸完全慌了手腳，還是得奶奶你過去坐鎮才行！”
“萬事以四叔的身體為重啊。”衛蘅說這麼多，也不怕電話那端的四嬸聽見，如果四叔真的有事，隻是四嬸一個人守著，家裡肯定要去一個人搭把手的。
要是騙局呢？
這麼一說，四叔、四嬸肯定會露馬腳。
黃翠香已經被說動了，她對電話那端的徐萍道：“阿萍，你現在就告訴我地址，我馬上去買票，我在家裡哪裡放心得下啊？我得去看一眼。”
徐萍的哭聲徹底停止了，她似乎有點惱火，還是怎的，突然說：“媽，怎麼阿蘅那個丫頭在旁邊啊？她跟你說了什麼？我都聽不見你說什麼了。”
“你彆過來了，你來了這邊，阿鋒、阿蓉在家裡怎麼辦？建軍是我丈夫，我肯定不會不管他的，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先這樣，我先不聊了，建軍那裡離不開人，我得過去守著了，等出了急診室，我再給家裡打電話。”
“還有——”
“媽，你儘管湊錢寄過來。”
“我掛了。”
哢嚓——
電話突然掛斷了。
“喂喂喂……”黃翠香一臉納悶：“……掛了嗎？”
衛蘅道：“掛了。”
黃翠香氣惱道：“這死婆娘，吃乾飯的呢？我讓她告訴我地址，她倒是掛電話。”
衛蘅幽幽開了口：“奶奶，你說四叔的情況，是不是沒那麼嚴重啊？不然，四嬸也不會攔著不讓家裡人過去。”
黃翠香沒聽衛蘅說什麼，她似乎在心裡思量再三，突然搖頭道：“不行！我得給大女、三女打個電話，讓他們送點錢回來。”
說一不二，黃翠香立馬就讓羅嬸嬸幫著打電話。
電話接通後，黃翠香很是賣了一番慘，衛蘅的大姑、三姑聽後，當即說趕回來，給家裡送錢過來。二姑姑那邊，似乎有點苦難，說隻能愁50塊錢，回頭讓人捎過來。
衛蘅有些頭疼。
是騙？
還是真的？
她也琢磨不定了。其實，她觀察剛才四嬸的表情，很懷疑這是一場騙局。但是呢，這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兒，要是她出麵說是騙局，結果耽誤了四叔的救治，豈不是犯下大錯呀？
衛蘅想了想，決定等幾個姑姑回來，然後把自己的懷疑稍微提一嘴，讓她們去試探一下四嬸，如果真不是騙局，還是得讓大夥兒籌錢想辦法給四叔治病的。
傍晚。
衛大姑、衛三姑都趕了回來，一回來，就被急得滿嘴冒煙的黃翠香拉過去，對著兩人狠狠哭了一頓。
“唉~”
“好好的人，你們說這是該怎麼辦呀？”
“我……去哪兒籌什麼多錢呢？”
如今已經改革開放了，雖然距離萬元戶過去了幾年，鄉下地方的老農民手裡錢根本不多，有個幾千塊，就已經是一筆巨款了。那些家裡窮困的，每年孩子的學費，都夠壓垮一家人，更彆提一下子要拿出3000塊這麼多巨款。
衛大姑道：“媽，你彆哭了，老四真要是出事，我們幾個做兄弟姐妹的，還能看著他不管啊？咱們先等等情況吧。”
衛三姑也道：“媽，之前你電話裡說的不清不楚的，我們也沒鬨明白，這樣，我們再去給四嫂打電話問一問。”
黃翠香點頭同意。
衛蘅跟在一旁，圍觀了全場，她想了想，說：“大姑、三姑，你們問情況後，還是問問四嬸，要不要讓家裡去一個人吧？咱們這裡去州市，一天就到了，不遠的，家裡多去一個人，也要互相照顧。”
衛大姑一聽，道：“阿蘅年紀這麼小，竟然會想事兒了，不錯。”
衛三姑也讚了句，說：“我們先去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結果呢？
幾人尚未出門，就聽羅嬸嬸喊了自己的孫子來傳信，說是衛老四的媳婦徐萍打電話回來了。
黃翠香幾人一聽，急匆匆跑去接電話了。
衛蘅想要跟過去，突然被自己弟弟喊住了，說是作業不會做，讓自己教他。
衛蘅想了想，留下來陪著衛錦做作業。
不多時，黃翠香、衛大姑、衛三姑三人回來了，黃翠香女士更是一臉的喜色掩也掩不住，一看這情景，衛蘅忍不住問：“奶奶，是不是四叔沒事了？”
黃翠香道：“搶救回來了，沒事了。接下來隻要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衛蘅又問：“沒說讓家裡人過去？”
黃翠香擺手道：“咱們過去做什麼？你四叔都醒了，病情也穩定了。哪裡用得著我們過去啊？”
衛蘅覺得很奇怪，剛還說在搶救呢，這一下子就搶救好了，不僅好了，還穩定了，這也變化的太快了吧？
衛蘅轉向自己兩個姑姑，“大姑，三姑，你們跟四嬸說話了嗎？到底是什麼病呀？怎麼突然這麼急，還要這麼多錢啊？”
衛蘅在大人眼裡，隻是個小孩子，一般情況下，大人是不會把小孩子放在眼裡的，而且這些也不管衛蘅的事情，但是衛蘅過來關心畢竟是好心，所以，衛大姑雖然皺著眉頭，還是回答道：“說是突發的心臟病，現在已經搶救過來了。”
衛蘅一聽，心中一驚，這麼嚴重？“是……是真的嗎？”
衛三姑道：“你這孩子，說的這麼話呢？這麼大的事，難道還是騙人的？你四叔、四嬸可沒那麼不著調。”
黃翠香已經連連拜佛，說：“謝天謝地，老天保佑。”
衛大姑、衛三姑私底下已經在討論著，該拿多少錢，比較合適。
衛蘅沒吭聲。
算了。
既然大人們都覺得是真的，不是騙人，她一個小孩子，難道還要跳出來，說自己懷疑可能是騙局？
四叔、四嬸為了湊錢買房子，故意騙家裡人？
誰信呢？
關鍵是——衛蘅覺得自己擔不起這個責任。
如果是騙人的，四叔、四嬸這種做法，欺騙了親人間的感情，以後被發現，遲早要自討苦吃。
儘管如此，衛蘅還是多事的說了一句，“大姑、三姑，你們看看有沒有認識的人，或者咱們村裡人，誰跟四嬸、四叔離著比較近，拜托他們過去看一下情況吧。”
“去看一下，總好過大家惴惴不安瞎想強吧？”衛蘅想了想，追加了一句。
衛蘅突然提出的這個提議，倒是沒有馬上遭到大人們反對，衛大姑、衛三姑都低頭想了下，忽然，衛三姑的眼前一亮，說：“咱們同村的小強，不是也在那邊打工嗎？咱們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電話，拜托他過去瞧一瞧情況。”
現在是打工潮爆發的年代，去了外地打工，一般都是老鄉、同村、親戚、朋友……這些帶著一起進廠的，大多都有熟人在。
這個叫小強的人，年紀二十多歲，聽說與四叔、四嬸在同個地方打工，而且大家的進的工廠，還離著很近呢。
黃翠香一聽，立馬急乎乎，就想去找小強家要電話，拜托對方去看一看自己兒子的病情。
“媽，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衛大姑忙道。
“哎！你們等等我，我也去，這拜托人辦事，怎麼能空手去？咱們帶回來的餅乾，捎帶一盒過去。”衛三姑追在後頭，提了一盒餅乾，很快也追了過去。
一個個，火急火燎的。
衛蘅看幾個大人已經有了行動，也就放了心。
希望——
最好不是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