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三十六年.紫禁城.承乾宮。
瓷做的花盆底飛快地踩在地麵的金磚上發出急促而不祥的聲音,宮女粉黛一路疾馳進了寢殿,顧不上被姑姑們訓斥,她噗通一聲就跪在華美的珠簾之後,聲音顫抖地大聲道:“啟稟殿下,大事不好了,燕月上吊自儘了。”
此話一出,滿殿皆靜。
大約能有十幾個呼吸的時間,裡頭方才走出一人。
那是個如同玫瑰般嬌美的少女,她頭戴金雀羽齡冠,身穿紅色華服,行走動靜之間,儘顯尊貴驕矜之色。
“你再說一遍?”這少女的聲音如同百靈鳥兒般響起:“誰死了?”
“殿下,千真萬確啊,燕月死了,現在事情已經鬨到了陛下那裡,恐怕不多時,便要傳你過去問話的。”
就在昨天,她家主子剛與燕月大吵一駕,生生罵哭了對方,今天就傳來人家自儘的消息。
這豈不是在告訴全天下人是她們殿下逼死了燕月的嗎?
果然,粉黛的話音剛一落下,外麵的傳旨太監就來了。
這少女臉色變換幾番,終是冷冷一哼,邁著氣衝衝地步伐向外走去,看那樣子,竟似一副有恃無恐的感覺。康熙帝身邊現在最得用的太監梁九功還得緊趕慢趕的跟在後麵,一路:公主您慢點,公主您彆摔了,公主.公主.公主的,那態度不像是來宣犯錯的,倒像是來請神仙的。
少女一路來到了養心殿,都不等門口的太監宣號,就一頭闖了進去。
此刻,這裡麵的氣氛著實不算好。
康熙帝斜靠在海棠色的金線軟枕上,臉上麵無表情。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也都老老實實的負手站在邊上而康熙的後妃,聖眷頗深的德妃烏雅氏卻跪在地上,滿臉的黯然歉疚之色。
“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沒有照顧好燕月,實是有負聖恩,請皇上降罪!”
燕月乃恭親王常寧之庶女,於康熙二十九年被接進宮成為康熙帝養女,由永和宮主位德妃烏雅氏代為照顧。
“誰能想到燕月妹妹會走上這一步呢?”太子胤礽歎息一聲,對著康熙帝道:“此事實是不能怨在德娘娘身上。”
要怨就得怨那個正主,禍頭!
康熙帝聞言那張本來就沒什麼表情的臉越加沉了許多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太子口中的禍頭頭就這麼一頭闖了進來。
站在床榻邊,那少女先是急促的吸了幾口氣,而後緩緩拜了下去。
“兒臣昭烈參見父皇。”
固倫昭烈公主,皇八女,序齒六公主,先皇後孝懿仁佟佳氏唯一的女兒。
滿宮皆知的嬌蠻小公主,黑色霸王花!
康熙抬起眼睛看著愛女,幾秒鐘之後,忽而抬起手臂一拍身邊的漆桌,大怒道:“昭烈你可知錯!”
太子他們見父皇發怒,立刻刷啦啦的跪成一排,其中四阿哥胤禛尤為擔心的看了眼昭烈。
與這些見到康熙生氣就膽戰心驚的皇子們不同,昭烈這個膽肥的,非但沒有被嚇住,反而噌的一下站起身子,小脖子一揚,大聲嚷嚷著:“兒臣何錯之有?”
康熙更怒:“若不是你逼迫燕月如何會自儘!”
“女兒家的幾句吵嘴怎麼能說是逼迫。”昭烈不屑一笑:“又不是我叫她去死的!”
“你說什麼?”康熙帝氣的胡子都翹起來了。
對麵那個不知死活的卻依然振振有詞,毫無悔改之心:“沒錯!本宮與燕月是不睦已久,但那又如何,這宮裡麵不喜歡本宮的,和本宮不喜歡的,多了去了!與本宮拌過嘴吵過架的也是數不勝數,他們怎麼就不去自儘?燕月邀天之幸被皇阿瑪收為養女,本應該誓死報效皇恩,然而卻敢自戕,還把罪過壓在本公主的頭上皇阿瑪你不僅要狠治她的罪,連他們恭王府的罪也要治!!”
這是何等蠻不講理的說辭,這是何等任性霸道的腦回路。
就連英明如康熙此時此刻都覺得自己的龍腦在嗡嗡作響,恨不得當著這不孝女的麵,吐出口鮮血來渲染他此刻內心的悲憤。
“你你你!!!”康熙帝都氣哆嗦了。
那邊的太子胤礽見狀立刻膝行一步,用著蠻不讚同的語氣對著昭烈訓斥道:“小六!你是怎麼跟皇阿瑪說話的。燕之死,你本就難辭其咎,如今卻是絲毫愧悔之情都沒用,實是冷血至極!”
“我冷血?”昭烈可一點都不虛她這個二哥,張口就冷笑道:“本宮再說一次,燕月之死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