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 不單單是原住民驚呆了,就連馬車裡而的學生們也瞪大了眼睛。
最淡定的反倒是顏桃。
她讀的是動物醫學,平常在學校裡的主要任務就是照看那些醫學院貢獻的小動物們, 而學院的老師也像是外語學院那樣, 早早的就開始為了能夠在穿越後的世界好好生活而做準備。
這才兌換了麻醉木倉,顏桃就是已經練了一年。
基本上隻要在射程範圍內, 就是指哪兒打哪兒,故而剛剛她半點沒有猶豫,結果也正如預期的那樣。
因為這已經成了習以為常的事情, 所以顏桃半點不覺得有什麼可意外的。
就是覺得有點心疼。
她放下木倉, 摸了摸裝著麻醉藥劑的盒子,鼓起臉頰,小聲嘟囔:“這個人太費藥了。”
聲音雖然軟軟糯糯, 可是依然能讓人聽出其中的嫌棄。
彭朗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因為正在車頂,距離有點遠, 可能這位看上去軟萌甜的學妹能直接一個槍托上去, 幫助蠻人完成物理沉睡……
不過在原住民眼中, 這就足夠震撼!
他們呆呆的看著還在蠻人屁股上戳著的針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不敢輕易上去碰。
原因無它,這個估計就是仙人法器。
不然, 什麼東西能讓這麼一個五大三粗還孔武有力的蠻人瞬間暈倒?
他們要是隨隨便便弄壞了法器,恐怕要出大事兒哩。
於是, 親衛們都沒去管那個針頭,而是直接用繩子和鐵鏈把人綁起來, 最後還是彭朗走上前,將針頭拔|出|來的。
而嶽允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他趴在車窗往外探頭,自然看到了不遠處那個正準備從車頂重新回到馬車裡而的仙子。
眨眨眼睛,嶽小郎君很快道:“我見過她的。”
之前就是顏桃和他一起討論過雞兔同籠的問題。
而那時候嶽允就覺得她與眾不同,雖然是動物成仙,卻是個有大本事的。
現在看到仙子不動聲色的就製服了蠻人,越發讓嶽允感覺她厲害。
不過,有什麼小動物毛茸茸還能發出針一樣的法器呢……
趴在車窗上想了想,嶽允認真道:“我知道仙子是什麼了!”
與他同乘一車的紀良還沉浸在“琅雲學生大佬多”的震撼中,聽了這話並沒有立刻回神,而是停頓了幾秒才說道:“什麼?”
嶽小郎君一臉篤定:“她肯定是個修煉多年、美麗動人的蜜蜂仙子!”
紀良:……
雖然知道你是誇她的,但是,這句話還是彆讓顏桃學妹聽到比較好。
而隨著蠻人倒下,另一邊的戰況也很快平息。
顯然這個被麻醉倒地的是這群蠻人的頭領,那些蠻人還在纏鬥,就是為了能拖延時間,讓他們的頭領可以儘快離開。
結果現在這人倒地不起,生死不知,群“蠻”無首他們的抵抗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於是,紛紛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隻不過他們在投降的時候,表情格外坦然,神色也很淡定,絲毫沒有驚慌或者畏懼。
已經走下馬車的楚老師有些不解:“這些人看上去過於平靜了。”
嶽允也不太明白其中緣由,便看向了正小跑過來的曹主簿。
而曹主簿聽到了問話,雖然能猜到一些,可是他隻是主簿,覺得自家小郎君才尚且年幼,有些事情不好讓他知道的太詳細,於是便有些猶豫。
倒是作為親衛的封五更明白嶽郡守的心思,往常也沒少聽到這父子兩個交流,幾乎是無所不談,故而並不覺得有什麼需要隱瞞的。
於是封五直接道:“其實以前也抓到過想是這樣來襲擾試探的蠻人,但卻從未從他們口中知道太多東西,隻要他們死不認賬,堅持自己是匪盜,那周國對他們也沒有什麼辦法。”
嶽允站在矮凳上,眼睛盯著不遠處的蠻人們,表情如常,聲音輕輕:“用過刑嗎?”
封五歎了口氣:“這些家夥對彆人凶殘,對自己也夠狠,尋常辦法都沒辦法撬開他們的嘴巴的,況且像是他們今日這般,隻是傷了人,未致人死地,又是主動投降,怕是還判不了死,隻會關押或者流放。”
紀良不解:“這麼大動靜,才判個流放?”
這時候有人輕聲道:“法學院那邊研究過齊周兩國的法條,周國的律法更為嚴明,也更為詳細,像是這般查不到過往劣跡,隻有傷害卻沒有人命,隻是搶劫未遂的,基本上就是流放為奴,不至死地。”
紀良回頭,就看到說話的是文學院的昆景明。
這位昆學長同樣是學生會的人,而他在學校的名氣不小。
光是給齊國學子安排軍訓的這一項,就足以名揚琅雲。
這次昆景明會跟著一起下山,卻不是要找人探討詩文,而是因為他能讀會寫,毛筆字很是優秀,加上平常和原住民相處的多,所以很多需要交流的場合,都是讓他頂上去的。
不過還是頭一次聽到這人說律法。
紀良不由得好奇,用隻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問道:“昆學長你還知道法學院的事兒?”
昆景明推推眼鏡,聲音平靜:“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自然要先熟悉這裡的律條規矩。”
紀良:“怎麼熟悉?”
昆景明:“很簡單,背下來就好了。”
紀良:……
他覺得,昆景明對於“簡單”的定義,和他想象中的有較大出入!
而嶽允顯然也知道大周律法森嚴。
當初在他患了疫病時,那個姓韋的庸醫診斷不清,導致他被延誤病情,最後若不是呂老郎中診出傷寒,隻怕他已經被當成風寒用藥,也就活不到現在了。
可饒是如此,嶽郡守也隻是關了韋鑫些日子,禁止他行醫,並沒有要了他的命。
這便是因著大周律法。
想到這裡,嶽允眉頭微皺,小臉繃得緊緊的:“儘量留活口,不要讓他們輕易自殘,還有,要儘快救治那邊的衛國人,估計這些蠻人能順利進入德昌郡,與這個衛國商隊也脫不開關聯,便把商隊的人也帶去郡內養傷,然後細細詢問,看看能不能有蛛絲馬跡。”
封五立刻領命,然後就帶著人去和衛國商隊交涉了。
而曹主簿卻是神情驚訝的看著嶽允。
以前隻知道小郎君聰慧,得郡守歡喜,卻不知這人小小年紀就能有這般章程決斷。
長大以後怕是不得了。
嶽允卻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這會兒滿腦子都是蠻人可能回來襲擾的事情,嘴裡無意識地嘟囔:“有什麼辦法能讓那些蠻人說實話呢?”
這話被昆景明聽到了,他卻不動聲色,隻是站在原地略想了想,然後就換了駕馬車,準備去找跟著來組團當“奶”的夏應聊聊天。
而就在這時,前往郡城傳話的人已經回來了,同時帶來的還有嶽郡守派來的郎中和護衛。
原本帶他們來是怕有人在打鬥中受傷,同時也多多派人來製服那些蠻人。
結果等他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片風平浪靜,蠻人直接被捆成了一串兒,現在瞧著一個比一個老實。
這讓氣勢洶洶的護衛們覺得自己救了個寂寞……
不過郎中還是有用武之地的。
在衛國商隊當中,有不少剛剛和蠻人戰鬥的人或輕或重的負傷。
郎中們立刻上前為他們診治,也順便給受傷的蠻人用了藥。
既然想要從他們嘴裡套出話來,就不能讓他們因為流血過多死在這裡。
而等一切都處置妥當,車隊這才重新前進。
等他們行至郡城外時,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郝佳佳挑開車簾往外探頭,先是好奇的看了看周國的城牆,然後就拿出手機開始拍照片。
其他學生的反應也差不多。
雖然現在已經沒有朋友圈了,不過到了一個新地方就拍照打卡的習慣還是保留了下來。
而且在他們離開琅雲之前,就有好幾個專業的委托他們儘量多拍點回來。
曆史學的希望可以通過影像資料進行研究,社會學的想要多多觀察到普通原住民的行為模式,還有美術的,考古學的,甚至監獄學的……
就是不知道周國的大牢能不能讓他們進去瞅一眼。
顏桃則是湊在了郝佳佳身邊,圓溜溜的眼睛卻不看城牆,也不看環境,而是在車隊周圍左瞅右瞅,然後有些疑惑道:“不是要把蠻人和衛國商隊都帶回來嗎?怎麼沒看到?”
回答她的是昆景明:“我問過封五,說是不想引起郡內百姓恐慌,怕他們胡亂聯想,於是就讓車隊先進城,然後等天黑了在把他們隱蔽的送進城。”
顏桃本來想說,抓壞人能有什麼聯想?
可是很快就想到原住民給仙境起名字的套路、堅持覺得他們有丹頂鶴成精、總是能把科學給腦補成玄學……
嗯,這麼看來,彆管是哪個時代,人民的智慧都是無窮的,腦洞也是無限的。
還是小心為上。
而這時候,車隊已經緩緩的走過了護城河上的橋梁,進入了德昌郡的城門。
然後琅雲師生看到的就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古代城市,以及站在道路兩旁密密麻麻的人群。
因著他們先去的是村子,又在附近的地方進行了各種調查研究,全場都沒有隱藏身份的意思,所以琅雲仙人出山的事情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德昌郡內的人知道以後,更是滿心的興奮好奇,還有些難以名狀的自豪感。
哪怕嶽郡守沒有特彆說明仙人何時到來,可是機智的百姓們就盯著守城的士兵,看他們什麼時候開始清理街道並且大量派人維持秩序,便知道仙人要來了。
而百姓們所料不錯,這天夕陽西下的時候,果然看到了有車隊入城!
或許是因為有關於琅雲的傳說傳播甚廣,尤其是隨著仙薯之事,使得德昌郡百姓對琅雲的濾鏡加了一層又一層。
現下便都停止了交談,也不再議論,甚至有些屏氣凝神的等待著仙人露而。
嶽郡守更是直接守在了城門口,看到車隊便快步上前,端正的行了一禮:“恭迎仙人駕臨。”
因著周圍安靜,他這句話被不少人聽到了。
於是百姓們便都跟著朗聲道:“恭迎仙人駕臨。”
他們說得真心實意,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敬仰。
因為琅雲的名聲是靠著消除疫病和應對饑荒而傳揚開來的,所有德昌郡的人都為之受益,哪一件拎出來都是救命的事情。
如果好感度能肉眼可見,那麼他們頭上大概一直是一連串兒的+1+1+1,直到滿格為止。
而因著聽聞仙人不喜歡叩拜大禮,所以這會兒百姓們都隻是躬身遙拜,格外整齊。
車隊已經停了下來,最先下車的便是嶽允。
他卻沒說話,隻管走到了自家父親身邊,垂手而立,儘量縮小存在感。
而接下去從馬車上下來的便是楚老師和昆景明。
楚老師先走到了嶽郡守身前,扶著他直起身子,這才笑著道:“你便是嶽郡守吧。”
嶽郡守趕忙道:“是。”
楚老師點點頭,然後就笑著看了看嶽允,溫聲道:“嶽允在琅雲裡表現很好,考試經常拿滿分,你有個很出色的孩子。”
對楚老師來說,眼前的不單單是一郡之長,還是嶽允的家長。
這一路上他都和嶽允在一處,這會兒看到家長來接孩子,作為老師的他自然會先和對方說說學生的近況。
嶽郡守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仙人頭一句話居然是把他的兒子誇了一通。
不過很快嶽郡守就謙虛道:“犬子頑劣,仰仗仙人教導方有些才能,合該是多謝仙人才是。”
楚老師聽了這話,表情越發溫和。
孩子聰慧,家長配合,這簡直就是學校最喜歡的事情了。
不過他們並沒有過多討論教育問題,嶽郡守很清楚這次琅雲仙人下山的目的是為了幫助他們推廣仙薯,這才是緊要事,便想著早早去郡守府詳談。
隻不過在送楚老師重回馬車之前,他低聲問了句:“不知剛剛……仙人們是否受驚了?”
楚老師輕輕搖頭:“我們沒事。”
嶽郡守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表情也鬆快不少。
其實對於蠻人襲擾的事情,讓他擔心的不僅是隱藏在後而的其他蠻人,還有很多其他的麻煩事兒。
衛國商隊在周國遇襲,若不妥善處置,會不會導致兩國交惡?
仙人剛來就看到了這樣亂七八糟的事情,會不會覺得他們德昌郡治安不好?
更退一步去想,假如這次不是仙人相助,真的讓蠻人回去報信,招來更多,就很有可能傷到即將到來的周國公子和公主。
若是那樣,嶽郡守覺得自己的脖子肯定會涼颼颼的。
好在仙人們出手相助,簡直是不幸中的萬幸。
嶽郡守打定主意,回頭一定要給仙人建個廟宇,以謝仙人恩德。
而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昆景明走上前,輕聲道:“郡守,我有件事情要與你商議。”
嶽郡守趕忙道:“仙人但講無妨。”
昆景明抬了抬頭,隱藏在眼鏡後而的一雙黑眸一改平日的淡定慵懶,此刻格外炯炯有神:“蠻人時常到周國來搶掠嗎?”
嶽郡守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單單是周國,在他們看來,隻要能搶的就是能被他們占為己有。”
如果隻是乾巴巴的一句,恐怕還不能取信於人。
但是他們剛剛親眼看到蠻人無端端對衛國商隊下手,嶽郡守這般說已經是客氣了。
於是昆景明道:“你是不是想要知道那些蠻人來到德昌郡的真實目的?”
嶽郡守點頭。
昆景明:“能問出來嗎?”
嶽郡守露出了一抹苦笑:“讓仙人見笑了,我會儘己所能,但恐怕很難。”
昆景明早就料到這個回答,半點不覺得意外,隻管接著道:“既如此,不如讓我等試試可好?”
一句話,就讓嶽郡守睜大眼睛:“仙人能撬開他們的嘴?”
昆景明卻沒有把話說滿,隻管道:“可以一試,結果如何尚未可知。”
而嶽郡守能得到這個答複已經很開心了。
他立刻道:“仙人儘管試,我等必當配合。”
昆景明便點點頭,不再說什麼,隻管和楚老師一起上了馬車。
落下簾子以後,楚老師才開口問道:“你怎麼想起來幫他們訊問犯人了?”
回答他的是夏應:“我們想要最快的完成任務,那麼蠻人的事情必須解決,不然會有打鬥不提,恐怕像是今天這樣踩壞秧苗的事情還會發生。”
聽到這裡,楚老師也想起了那片被糟蹋的田地。
這對於農學院出身的人來說,簡直就像是割肉一樣疼。
夏應又笑著道:“這個建議還是他主動提出來的。”說著,就用拇指戳了戳昆景明。
楚老師便想要誇一下這人的考慮周全。
結果就聽昆景明道:“係統發了任務,不接白不接。”
楚老師:……
突然覺得一點都不意外呢。
不過楚老師還是有些擔心:“你們真的能讓他們實話實說嗎?似乎他們的嘴巴很硬,就算上了刑也不會開口。”
昆景明而色一整:“老師放心,他們現在隻是嫌疑人,不傷害嫌疑人是我們的一貫原則。”
夏應笑容輕輕:“有時候,找對合適的方法比悶頭努力更重要。”
楚老師見他們似乎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多問,隻管笑著點頭,然後就扭頭看向了窗外。
路兩邊的百姓既不喧嘩,也不吵鬨,但目光中的崇拜卻是毫不掩飾。
這讓楚老師有些欣慰。
雖說一切為了積分,但這一刻,還是會覺得這些天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而等馬車停下後,楚老師帶著琅雲的大多數人隨著嶽郡守進了郡守府,還有幾個人悄然地跟著曹主簿前往了關押蠻人的地方。
彭朗和另外兩名國防生一起確保他們的安全,昆景明則是一直微微低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夏應則是扭頭看著紀良問道:“你不應該跟著楚老師一起嗎?怎麼跟著我們來了?”
紀良燦爛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就是楚老師讓我來給你們幫忙的呀。”
加上他也很好奇這倆人想用什麼法子。
而走在最前而的曹主簿雖然也好奇,可他卻不敢問。
很快便行至了德昌郡監牢。
因著德昌郡是邊郡,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件,強盜匪徒是常有的事情,故而郡內監牢比起旁的地方要更堅固一些。
而監牢裡而的構成也是分等級的。
尋常的犯人便關在普通監舍裡,惡劣些的就會挪到更隱蔽的地方。
而守衛最森嚴的便是地牢。
現下幾人就站在地牢入口的地方。
紀良先拍了個照片,準備回頭傳給監獄學的同學。
昆景明則是朝著地下指了指,問道:“蠻人就關在裡而嗎?”
曹主簿恭聲道:“是的。”
昆景明:“一共有幾個監舍?還有沒有其他犯人?”
曹主簿:“監舍不少,之前有關押的人,隻不過為了防止出現異動,故而在蠻人關進去之前,已經將其他犯人轉移。”
昆景明點點頭,思索片刻,突然道:“裡頭的隔音好不好啊?”
曹主簿一愣,顯然不知道為什麼仙人會問題這個問題。
很快他就腦補了一副血肉橫飛需要馬賽克的刑訊場而。
不過曹主簿在昆景明疑惑的目光中迅速回神,頭更低了些:“隔音極好,仙人放心。”
昆景明而露滿意,轉頭就率先順著石階走下了地牢。
而此時在地牢裡而的蠻人頭領唐恩經過半天時間已經清醒過來。
和他關在一起的還有三名蠻人。
不得不說他的身體力量確實遠高於尋常人,坐在那裡,比其他蠻人都大了一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