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方老漢的模樣,想來這鎮子上的人家不識貨。安琳琅心裡一跳,拿了個盆將黑鬆露挑出來。這東西不能跟其他菌子混合,容易出事兒。
舉起一顆,她問道:“您可看好了?是這個樣子的?”
方婆子出事以後,東屋那邊就沒怎麼關過門。
這會兒聽到動靜的周攻玉端著一碗藥從後廚出來,正好瞥見安琳琅在小心地收拾這些野生菌子。古時候說的山珍海味,山珍猴頭,說的是猴頭菇。類似這些黑乎乎瞧著埋汰的野生菌子其實不算在內。不過有那喜歡山貨的人家倒也會收,其實不值幾個錢。
“我眼睛好著呢,就是這個。”
“那爹得空可都采回來!”安琳琅仔細收拾了下就站起來,“我做點東西,能賣!”
老漢一驚,能賣就好!
能賣就有盼頭,方老漢連忙點頭,打包票明日全采摘回來。
安琳琅點點頭,把洗東西的活計交給了看熱鬨的病秧子,擦了擦臉就去隔壁買了隻雞回來。花了三十文,一隻老母雞。鄰居看老方家一家實在可憐,連推帶搡地三十文將雞給了安琳琅。
有時候,骨肉親情還不及鄰裡好心。
安琳琅拎著雞回來,柴刀一刀抹了雞脖子利落地燒水燙雞。周攻玉端坐在小板凳上一點一點擦拭著黑乎乎的野生菌子,眼角餘光就在瞥。這小丫頭片子看著柔柔弱弱,下手倒是乾脆利落。日子過得苦,安琳琅連雞血都舍不得浪費,拿大陶瓷盆接了大半盆。
“……雞血留著作甚?”周攻玉擦拭的手一頓,忍不住問。
安琳琅有點驚了,詫異地看著他:“吃啊。”
他震驚:“雞血能吃?”
安琳琅更震驚:“雞血為什麼不能吃?”
周攻玉:“……”
兩人對視一眼,安琳琅麵無表情地繼續拔毛。很快將一隻雞拔的乾乾淨淨。她去後廚將砧板取來放在地上,哢哢地將雞砍成兩半。日子過得苦,就得摳搜一點。這三十文的老母雞,得分兩餐吃。安琳琅將一半拿到後頭凍上,轉頭麵無表情地哢哢砍起了雞。
周攻玉從旁看著,莫名有種寧靜的味道。很奇異,這種奇特的叫人心神安定的氣息是從安琳琅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叫人莫名會注視她。
切成小塊以後,再焯一道水。
安琳琅拿了個吊湯的瓦罐,將那半隻雞和黑鬆露放到一起,各種燉湯的小料拿了個紗布包著丟進去,灌水燉湯。
雞樅菌好多做法,但安琳琅覺得,黑皮雞樅菌最好吃的做法就是小炒。撕成一條一條的,蔥薑蒜爆香,再大火爆炒。就算沒有肉,這菌子也足夠鮮美。
撕雞樅菌這精細活兒自然還是交給不知雞血是好東西的窮人少爺周攻玉來乾,安琳琅想著又去廚下給將那快要凝固的雞血端出來,讓它凝固的更快些。想著前幾日她在後院好像看到一把野山蒜。她去揪了一把,正好可以做個雞血炒野山蒜。
都說家裡有煙火氣才是家,安琳琅這邊廚下一忙起來,一掃安家死氣沉沉的頹喪氣。安老漢瞧著家裡熱鬨起來,心裡可算是好過了一些。
他一瘸一拐地進屋裡賠老婆子,兩人關起門來嘀咕了許久。不曉得兩人在屋裡嘀咕什麼,若非安琳琅來喊吃飯,兩人還在嘀咕。
躺了一天半,方婆子有人攙扶也能下炕了。她的傷沒傷到骨頭,就是這些年苦出來的病。雖然才一天一夜,但方婆子看著仿佛憔悴了十歲。原本還梳的體麵的頭發亂糟糟的翻開,底下全是白頭發。方老漢扶著她蹣跚地出來,難得獨子也在。
還沒揭開蓋子,先聞到了一股勾人的鮮香。
這味道自打安琳琅讓他給爐子煽火,周攻玉就一直聞。不得不說,比純雞湯可鮮多了。方家夫妻倆沒問安琳琅買雞的錢是從哪兒來,昨日安琳琅替她去王員外府上做席麵的事方老漢已經跟她說了。原以為掙到工錢是碰巧,這會兒聞到味道才驚覺安琳琅手藝怕是不俗。
“嘗嘗湯,”安琳琅一人盛一碗湯,“這湯乘熱喝。”
桌上三個菜,安琳琅還大手大腳地蒸了飯,不過沒人說她。安琳琅敢吃,自然就敢去掙。幾人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加了黑乎乎野生菌子的湯。這一口下去,差點沒鮮得他們吞掉舌頭。老夫妻倆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議地看了安琳琅,這可不是簡單的菜做得好的事兒!
“雞湯裡加了點黑鬆露。”安琳琅笑笑,“這東西彆看著醜陋,滋養精血,滋陰養顏,於虛弱之人滋補身子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娘多喝點,這東西少見。”
方老漢從碗裡抬起頭:“這給不溜秋的東西叫黑鬆露?”
“對,”安琳琅迎著三雙眼睛,她不知道這玩意兒古代叫什麼,反正她就叫它黑鬆露,“旁人吃不吃過我不曉得,但不是好東西,我不會讓爹去摘。”
方老漢渾濁的眼睛都亮起來,曉得是好東西,恨不得現在就拿框去林子裡摘。要不是方婆子將人按下,他這會兒就已經出門了。
安琳琅笑笑,方家老夫妻因她這話重重地舒出一口胸中鬱氣,看到了希望。
“好!好!”方老漢臉上總算是露了笑容,“明兒我就去。”
作者有話要說:先給他們吃點好的,日子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