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穿著西北少見的好料子,披著厚厚的大麾,冷不丁瞧著整個人都像在發光。
車下麵一個打扮十分體麵的魁梧男人伸過手,一手舉傘一手攙扶著年輕男人往鎮子上最大的一處客棧走去。邊走邊聽到幾人在說話:“確實是賣到這個地方來?可打聽清楚了?”
“是的,五爺。”壯碩的男人聲音跟悶雷似的,“表姑娘賣到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這兒,十之八.九。”
“行了行了,大過年的讓我出來找!這都在外頭找了三個月了,這個時候了也不提叫我回去!老太太當真是偏心真偏的沒邊兒了!”那‘五爺’的臉被兜帽擋住了,但聽語氣也聽得出十分不滿。時高時低的嗓音叫人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憤怒,“若非我沒有個好娘,哪裡會被人這般欺辱?”
“主子息怒,事情既然交代到您手上。辦的漂亮些,也好給家裡瞧瞧誰才是有真本事的。”
這句話說得好,‘五爺’的脾氣瞬間被壓下去了。兩人邊走邊說,轉眼身影隱沒在客棧之中。馬車隨著主人離開被客棧的跑堂牽走,路可算是空出來。
方老漢凍得直打哆嗦。臘月二十幾鎮子上已經沒有多少商鋪開門。但家裡多了一口人,安琳琅做飯又是個舍得的。他怕糧食不夠吃,才一大早上鎮子的米店垃圾袋子米麵回去。
還彆說,方老漢十幾年從米店賣糧食,這還是頭一回這般大方。米店老板跟他打交道也有好些年,也清楚老方家的情況。見這老漢終於舍得吃一回,詫異之餘,還大方地送了一包赤豆給他:“回頭煮粥也是好的,聽說你婆娘前些時候摔得不輕。吃點赤豆補補血。”
方老漢推脫不了就收了,想著米店老板若是打什麼家具,他能給他算的便宜些。
自打有了銀子,家裡頭的日子好像處處都在變好。吃食有了,人氣兒也有了。扭頭又瞧了一眼滿滿半車的好東西,他心裡頭忍不住的高興:“今年是個好年哦!”
晃晃悠悠地回到家,正好安琳琅這邊朝食也做好了。
方婆子如今能自己走動,自己收拾了,在炕上就躺不住。勞碌一輩子的人閒不下來,歇下來就總想事事給安琳琅幫一把手。安琳琅手腳麻溜,根本不需要她幫忙。想了想,就從屋裡拿了針線出來給家裡人的衣裳鞋子都補補,於是端著笸籮去了屋後頭的桂花嬸子家。
方老漢回來路過方家村,見平素最是熱鬨的大房這會兒竟然關著門,心裡還詫異。但經過這些事兒他也算對兄弟姐妹冷了心,心裡雖然奇怪,卻也沒有伸頭往裡頭瞧的意思。
等趕著牛車到了家,屋裡屋外沒找到方婆子的人,聽說方婆子竟然去了桂花嬸子家。
“大過年的,你娘怎麼去了桂花家?”方老漢嘀咕了一句。
桂花是個可憐人,無兒無女。方老漢倒是沒像村子裡其他人那樣嫌她晦氣。真的是覺得詫異,畢竟鄰裡鄰居地住了也有三四年,兩家沒什麼來往。
彆的話也沒說,朝屋後頭喊了一聲。方婆子端著笸籮就笑眯眯地回來家。
大房鬨得那一處沒人說,方老漢一路也沒聽人說什麼。
方婆子受了一輩子的委屈,顧忌老伴兒才對大房諸多忍讓。但忍讓歸忍讓,不代表她心裡不委屈。這會兒大房跟其他幾房鬨起來,幾房叔伯發現大房這些年滿嘴胡話騙了他們不少銀子,鬨著要大房吐出來這事兒她自然是裝聾作啞不提的。
吃完早食,安琳琅琢磨著大過年不能沒有零嘴兒。想著該做些小零嘴兒過年,平時甜甜嘴兒。與此同時,鎮子上那貴人青年腳剛一踏入客棧的門檻兒,就被裡頭破爛的住宿條件給氣出來了:“立即給我想辦法!這個屋子我是絕對不住的!”
窮鄉僻壤的客棧居然漏風,一股子嗆人的黴味:“換!給我立即換!”
“爺,窮鄉僻壤的,除非住到大戶家裡,否則這已經是最好的客棧了……”仆從們也為難。從江南到西北武原鎮,他們一路風餐露宿,這嬌氣的五爺怎麼還沒習慣呢。
“我不管,”林五心中本就委屈,怒火一激,心頭火蹭地一下就燃了,“大過年的,我覺不受那份罪!”
仆從們麵麵相覷,頓時就難倒了。林家在江南雖然是大戶人家,但那點威風可使不到西北來。中原地區或許還有人賣林家人麵子,這裡就不一定了。再說,他們身上的盤纏剩得也不多,五爺吃穿用度一樣都不能將就,他們也很難辦……
“幾位是從中原來的?”巧了,剛被父親罵了一頓的王二聽到這邊的話,眼珠子一轉湊上來。
林五雖然是林家庶出的公子,但林州牧的庶五子這個身份對外卻是足夠了的。他上下打量了突然冒出來的青年,下巴微微抬起來:“你是……?”
“我是鎮上首富王員外的長子,剛才聽聞公子沒處歇腳?”
王二讀書不行,辦事不牢靠,但挺有眼色。他一眼看出林五身上的料子昂貴,腳上的靴子都是繡金線的。猜測這人怕是什麼貴人家子弟出門遊學,仗著膽子大就上來搭話了:“我家就在鎮子南邊的富人區。若是不嫌棄,不如去我家裡借住幾日?”
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這鄉下小子的野心都心在臉上。林五一眼看穿,心裡嗤之以鼻的同時他連想都沒想,上了馬車就讓車夫掉頭隨王二去。
王二心中一喜,剛想打聽林五身份,就撿到馬車的簾子落下來:“帶路吧,銀子不會少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嗚嗚,慢慢來,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