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這麼好,當真就隻是酸菜不同?我不信。”還有那嘴硬的死撐著不認。
“是不是酸菜的差彆,吳掌櫃嘗嘗另一盤便是。”安琳琅保持著營業的微笑,“畢竟剛才兩盤都是同樣的手法,同樣的調料。你們看在眼裡,總不能我作假。”
掌櫃的們猶豫片刻,聽從安琳琅的話去試了第二種口味。
這剛一吃進嘴裡立即就覺出差彆。這魚肉還是一樣的嫩滑,但吃到嘴裡卻少了那股酸爽乾脆。有了珠玉在前,比對出來的味道高下立見。所有人放下筷子,看向安琳琅的目光都變了。
“酸菜的味道很大程度影響整道菜。”安琳琅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在座也親口嘗過,不同的酸菜關係到能否夠讓魚肉的鮮美激發出來。不知諸位作何感想?”
在座一片寂靜無聲。
這何至是味道大不相同?完全就是兩個級彆。他們做吃食生意的,最能分辨菜色的好壞。安掌櫃做的這酸菜魚才是引得四方來客慕名而來的名菜。
“這,這……”有那味覺比較靈敏的掌櫃心裡已經承認,“這當真是酸菜的緣故嗎?”
“不止,做菜最講究火候。這魚肉吃到嘴裡半點腥味沒有,味道乾脆利落,魚肉也是入口即化,安掌櫃對火候的掌握是旁人無法豈及的天分……”
光是這魚肉,嫩滑的口感也比他們手下的廚子做的好出不止一星半點。
安琳琅此次並非是秀廚藝,主旨是要推銷酸菜。當下點頭:“另一邊是我從市麵上尋到的彆家酸菜。兩道菜都是出自我的手,味道是不是有差彆相信你們也嘗出來。”
確實嘗出來,非常明顯。
許久,劉玉夏先開了口:“侄媳婦兒這酸菜,是自家醃的麼?”
“並非。”這問題問得上道兒。
“劉廚子酸菜作坊。”其中一人盯著酸菜壇上的標簽,念出了名字,“安掌櫃的酸菜是用得這家作坊的?”
安琳琅眼中漸漸有了笑意:“這也是我此次傳信給諸位的目的。”
她驟然從後廚走出來,杜宇順勢從酸菜壇子裡取出一顆醃漬得剛剛好的酸菜。那酸菜一掏出來,酸澀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安琳琅走過去,將酸菜端到諸位掌櫃跟前:“我在初創這道菜之時,曾用過幾種不同的酸菜。試做一段時日,最終選擇了劉廚子醃的。”
事關自家生意,呈口舌之利是沒有必要。大家都是合夥掙錢,對生意好的自然不能馬虎。剛才還吊兒郎當的吳掌櫃幾人,厚著臉皮當話沒說過,擠到前頭去看。
這一看,劉廚子家的酸菜比起市麵上隨手買的顏色要黃一些。扯了一口下來嘗嘗,味道直衝天靈蓋。
還彆說,酸菜看著不起眼,多吃幾口以後還頗有些上頭。對比出了差彆,安琳琅也不掩飾自己的目的,直截了當地就開口:“這家作坊就在西街的最西邊,如今剛有一批新貨。原本這本該是給往來的商販的,但是我跟劉廚子是朋友。你們若想要,能以更優惠的價格拿到好貨。”
這話一出,大家都是生意人,自然都聽懂了。一個個若有所思地盯著安琳琅。
“彆這麼看著我,你們也親口嘗出味道。”安琳琅臉皮超厚,八風不動地繼續道:“你們的生意好就是我的生意好,我自然是為你們著想。”
這倒是沒說假話,他們賣得多,安琳琅這邊抽成才會多。
“那,”有比較自然就有心動,尤其是這段時日靠酸菜魚大賺了一筆的,知道是安琳琅的坑也跳了,“這酸菜賣給我們,能便宜多少?”
有一個人開口,其他人的目光也灼灼地盯過來。
安琳琅覺得自己對於談判議價這事兒有短板,不由將目光投向周攻玉。
周攻玉不知不覺地坐在一旁許久,此時緩緩地站起身來對這些掌櫃的露出一個溫和的笑。那日搶食譜的情形猶在眼前,他這一笑,在做所有人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下一刻,就聽他如山澗清泉的嗓音說出了話:“各位,議價之事是我負責。”
諸位掌櫃的:“……”
價格如何談那是周攻玉的事情,安琳琅隻負責把東西賣出去。
周攻玉將這群人帶離了後院,去到二樓的廂房坐下詳談。安琳琅這才吩咐小梨南奴兩個小家夥,將後院的瓜果碗碟都收起來。兩小家夥在西風食肆這麼些日子,養得都白胖了許多。尤其是小梨,原先話都不敢說的小丫頭,如今貼在安琳琅屁股後麵咋咋呼呼的。
兩人年紀雖小,乾活卻很麻利。安琳琅見沒她什麼事兒,拿了一個小桶去到後廚的屋後麵看辣椒。
這棵辣椒給安琳琅的時候就已經結了果。是尖椒,細長的尖椒。安琳琅種了這幾天,它活下來還長長了不少。其中一兩顆辣椒曬了太陽,有半麵朝陽的已經發紅。安琳琅冷不丁瞧見,驚喜得不行。這辣椒紅了,老了一些就能留下來做種子。
“你喜歡這個?”不知何時,小卷毛捏著倆小拳頭蹲在了安琳琅身邊。見安琳琅盯著一棵綠油油的草在笑,他睜著大大的藍眼睛好奇地問安琳琅。
安琳琅笑臉一收,扭頭看這小娃兒不知從何處回來,身上都沾了泥巴。
“你喜歡這個啊,還是說你喜歡這種外邦的植物?”小家夥明明沒有一點大,但是說話老氣橫秋的。見安琳琅不說話,他一隻臟兮兮的爪子抓住了安琳琅的衣袖,“我可以給你弄彆的外邦植物。”
安琳琅差點以為自己聽錯:“……嗯?你說什麼?”
“你不信?”小孩兒兩道形狀好看的淡眉皺起來,不高興安琳琅不相信他,“你知道一種能結出紅彤彤果實的外邦植物麼?那東西看著火紅,吃到嘴裡確實酸的,一點都不甜!”
安琳琅本來以為小孩兒在說大話,但聽著聽著覺得不對勁:“紅果實,酸的?”
“對!這麼大!”小孩兒用手比了一個形狀,“特彆酸,越紅越酸!”
……這特麼該不會是西紅柿?
西紅柿在後世是明朝時期傳入中國,初來乍到,還被當作觀賞類植物好一段時期。這不知打哪兒來的小娃娃竟然知道西紅柿?安琳琅不由仔細打量起小崽子來。
一張格外精致的異族臉,一雙墨藍的雙眼。年紀不大,說話卻條理清晰。窮講究,脾氣大,如今看來見識也遠超一般的三四歲孩童。這種種特性都在昭示這孩子應該並非出身於一般異族,安琳琅終於覺察到自己的馬虎。這孩子就差在臉上寫著我是走丟,她都沒去細究。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理所應當,她連自己五個月沒來月事都沒在意,又哪裡分得出心思去在乎一個撿來的孩子?
“那這紅果實在哪兒?”好吧,西紅柿她還是挺想要的。
小孩兒眼睛一亮,立即道:“在我母……不是,啊,那,在我娘的後院。”
安琳琅一愣,後知後覺地吃驚:“原來你不是孤兒啊?”
“本來不是,”小孩兒嘟嘟囔囔的低下頭去,聲音也喪失了活力,有點委屈巴巴的:“但是我爹娘去年突然意外去世,現在是孤兒了……”
安琳琅見多了這孩子理直氣壯的樣子,突然這般可憐巴巴實在是不習慣。她眨了眨眼睛,姿勢略顯彆扭地把小孩兒抱起來拍了拍。
小孩兒被抱了就順勢趴在了安琳琅懷裡,不一會兒,安琳琅感覺胸口就濕了一片。
這孩子平常吵鬨得很,哭起來卻無聲無息。
安琳琅有些心疼,或許是年幼失去父母的相同經曆同病相憐,她其實很明白這孩子的心情。一種古怪的自尊心,不允許彆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安琳琅幽幽地歎氣,想安慰,到是想起來一件事:“說起來,還不知你的名字。你有名字嗎?”
“有,”小孩兒聲音嗡嗡的,臉倔強地埋在安琳琅胸前不抬起來,“我叫耶律溯欏。”
“呂蘇羅?”聲音太模糊,安琳琅聽了個大概。
小孩兒身子驟然一僵,一動不動地趴在安琳琅懷中。
許久,他才低低地應了聲:“……嗯。”
安琳琅覺得他的名字有點怪,但仔細一想,又十分符合他異族的身份。好像異族的男性女性都會叫什麼羅的。蘇羅雖然拗口了些,但叫多了其實也順口了。
“這樣吧,以後就叫你蘇羅,”安琳琅拍拍他的後背,“你被領養了。”
就在小崽子苦累了被安琳琅送去屋裡睡,周攻玉那邊也談妥了。劉廚子酸菜作坊的酸菜,以一壇一兩三錢銀子成交。也不曉得他是怎麼說服那幫人的,一壇酸菜比一頭豬賣的價格都貴。但這些掌櫃的出來的時候還個個麵上帶著笑,一副占了便宜的模樣。
安琳琅驚悚地看向談判鬼才周攻玉,吃驚他到底是拿刀威脅了還是下藥控製了。竟然每次都能以離譜的價格談下離譜的生意。
“稍後再說。”周攻玉捏了捏她胳膊,轉身送這些人出去。
劉玉夏這回過來也沒有見方婆子一麵的意思。談妥了生意,拿著契書就匆匆要當夜離開。安琳琅心裡正奇怪,食肆裡來了一個人。這人安琳琅認得,正是好久不來食肆的王員外家的管家。管家見著安琳琅就疾步走上來,張口問道:“安掌櫃的,你送給大姑娘的蝦醬還有麼?”
他問得突然,但安琳琅反應也及時:“有還有點,但不夠幾頓吃。怎麼了?”
“大姑娘來信,說是要安掌櫃做的蝦醬。十萬火急,催著家裡儘快給她寄過去,至少四罐。”
“四罐?”安琳琅一愣,“這東西吃著上火,她要那麼多作甚?”
這管家那裡知道?他隻是聽從主家的吩咐來買罷了。不過安琳琅問,王家管家摸著一腦門的汗道:“你是知曉我們大姑娘那性子的。她虧了什麼都不能虧嘴,吃不好定然要生病。不知這蝦醬難不難做?若是掌櫃的得了空,能否再幫咱姑娘多做幾罐子?”
安琳琅沒想到是為了這事兒,頓時笑起來:“可以,過幾日來取。”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合一來了,已經修了四張,後麵還得繼續修文。